那时候她以为季楼听不见，所以什么话都说，无所不谈。
这么长时间没来，窗台上变得干干净净，那个自己时常坐着的位置，换成了曾经躺在床上的季楼。
听见游昕昕的脚步声，窗边的季楼操纵着轮椅转过身来。
时间还是早晨，太阳透过落地玻璃窗斜照进来，笼在坐着窗边的那个身影上。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穿了一身手工定制的纯白衬衫，搭配有一点休闲的黑色针织裤，头发好像刚刚修剪没多久，剔出干净利落的鬓角，刘海用发蜡抓过，错落有致得恰到好处，露出了他那有一点犀利又十分精致的眉眼。
他抬眸朝游昕昕看来，双颊消瘦，目光像那深沉的湖水，隐有细碎的粼光潜在水面之下。
俊美得令人惊叹。
但不太像游昕昕从前夜夜陪伴的季楼。
从前她认识的那个季楼，总是散着柔顺的刘海，穿着病号服或者睡衣。是一个温暖无害，需要别人照顾的大男孩。
现在，五官立体，精致俊美，气场逼人，令游昕昕突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其实他最开始就应该是这幅模样的，游昕昕在心里想。
第一次在那个下雨天见到他的时候，他就一身正装，手臂上搭羊绒外套，戴着名贵的手表，冷峻得像是雪岭上那朵稀罕的花。
是自己在心里想当然地把他想象成一位和自己一样的朋友而已。
游昕昕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本来想喊一声季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别扭。最终回避了称呼问题。
“您……你，那个，最近过得怎么样？”
突然就觉得好尬，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从前是怎么做到坐在飘窗那个位置，叽里呱啦一整天不带挺的？
“我很好，谢谢你。”
季楼的声音听起来比刚醒来的时候好了许多，不再像锯木那样暗哑，只是略微有些低沉，有一点像是涂满了松香的弓弦，在大提琴上缓缓推过，反而令人觉得很好听，富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眼睛里也有细碎的光，看着游昕昕的时候仿佛带着笑，令人有一种被春风笼罩的感觉。
打完了招呼，空气又安静了片刻，两个人注视着对方，陷入沉默。
明明还是那间熟悉的屋子，两个同样的人。
好像都有很多话想说，想问问对方最近过得如何，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
“我这次来……”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一起闭上了嘴巴。
坐在阳光中的季楼嘴角带起一点笑，抬了抬手示意游昕昕先说。
他坐在早晨的阳光中，轮廓变得很柔和，脸上带起淡淡的笑，安抚了游昕昕那有一点别扭的心。
于是游昕昕放松了心情，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如果是叫我来办离婚手续的话，我把证件都带齐了。”
她还从包里翻出了身份证给季楼看，“我们今天就可以去办。”
季楼的那一点笑容凝固在了刻意打理过的面孔上。
窗外一朵飘过的阴云遮住了太阳，把洒在他身上的那一点阳光收了回去。
过了许久，他才把视线从游昕昕的脸上移开，撇向窗外，抿紧了薄薄的双唇。
莫名其妙的，游昕昕就觉得他看上去有一点委屈，仿佛还有一点悲伤，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
季家现在如果对自己还有什么顾虑，也就是怕她死拖着不肯办理离婚手续吧？从植物人的状态一醒来，就和自己的妻子起诉离婚，毕竟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声誉。
他们之间的那种交易关系已经结束了。既然如此，事情就要做得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同时也不会给任何人增添麻烦。
而且，她也领到了足够的钱，心里对这份工作的报酬觉得很满意。
所以她这样主动表明态度，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念想，愿意配合离婚，不就是想让季楼放放心，好松一口气吗？
季楼垂下眼睫，眼神暗淡，过了片刻才艰难开口道，
“今天请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第80章 留在我的身边
游昕昕没想到季楼找自己是有别的事。
她以为自己和季楼之间就只剩下办理离婚手续这一件事了。
毕竟当初他们家是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她离开。在季爷爷坐跨国航班回来的当晚，就把她约了出来，递给她一张支票，甚至连她想和季楼道个别都不同意。
防贼一样派出保安和司机，盯着她收拾行李，连夜让她离开。
当时心里其实觉得有一点点委屈。只是很快就想开了，把那一点惋惜从心底彻底放下，毕竟拿了那么多的钱，也做了一点好点的事情，算是把这份高薪工作完美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