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病房的时候,姜广林没个好脸,背着人开着窗户抽烟,姜也打了招呼他也装没听见。
应该是为着丧葬公司的事情生气,他被调了岗,虽说基础工资不变,但许多提成和灰色收入就捞不着了,那是大头。
这样也挺好,免得虚与委蛇地周旋。
但又一想,按照他的秉性,他不可能一声不吭把这件事认下了。平常少占点便宜对他来说就是吃亏,这次倒啥也不说了。
事若反常必有妖,这是酝酿着什么呢?
真挺奇怪。
姜涛躺在床上打游戏也不喊人,姜也就和姜阳寒暄着,一席不痛不痒的话说完,她就借称自己有事儿,回家了。
下午四点,她刚打开动森准备玩一会儿,门铃就响了。来人一看就是中介,笑吟吟地说带着两个客户来看房,麻烦行个方便。
姜也拧眉,说自己没有出租的打算,正要关门谢客,中介说是业主要卖房,委托他来的,还以为她是租户不知情。
姜也心念电转,这套房虽说之前是姜女士在收租管理,但房子是在魏长音的名下,应该是她爸要卖房?
但是要卖房怎么不提前跟她说一声呢?
姜也正准备打电话问问,电话还没拨出去,中介就打开平板,调出房产证和房东的证件信息,与委托书一起递ᴊsɢ了过来。
姜也看清上面的名字之后,笑容一下消失了,好荒谬。
是姜广林。
她又翻来覆去把几份资料确认了一遍,确实是姜广林没错。
咋回事?
怎么他妈这么离谱?
中介三人很疑惑,他们不知情,姜也没为难人,给了鞋套让他们匆匆看完。
她站在门口一遍一遍地打魏长音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工作日应该是在忙。
等中介走后,姜也走进装着姜女士所有遗物的客卧,打开那个保险柜,像葛朗台抱着百宝箱数金币一样,细致地查看那一摞房产红本。
里头当然没有这套房的房产证。
点了一遍之后,她把红本准备放回去之时,保险箱最底下的一个笔记本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没看错的话,那是港城精神卫生中心常用的一种笔记本。她拿出来翻看,里头很空,大部分内页都被撕掉了,是锯齿状。
谁撕掉的?
姜也一直有记诊疗笔记的习惯,用的也是这种笔记本。以前做家庭治疗的时候,她也会采用秘密红帐的治疗方式,来加强家庭关系的连接。
印象最深的,是当时治疗翟安的时候,为了强化她的正面移情,姜也送了她一本红账,专门用来记录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以此对抗她的自毁行为。
当时姜也还在上面留下过一些批注,鼓励她。哦,对了,还在封底的胶缝连接页写过一句话。
这一本的内页几乎都被撕干净了,她鬼使神差地翻到封底,那里的连接页有松动,她揭开一看,里面赫然写着再熟悉不过的一句话。
“我这里永远安全。”
姜也浑身一凛,她送给翟安的红账本,怎么会在自己这里?为什么内页都被撕掉了?
按理说,这是翟安的遗物,可为什么一点想不起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看见那几个“我这里永远安全”的字逐渐扭曲,放大,脑子里不解又混沌。
她把笔记本放回去,把那一摞房产证也放回去,走出了客房。
*
魏长音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动森也没心情玩儿,姜也打开手机,网页里到处都是“房子离奇换了业主”、“还了二十年的房贷房子却不属于我”之类的新闻。
说起来很巧,她爸的房子不属于她爸之后,她就发现铺天盖地都是房子不翼而飞的离奇事件。人的境遇真是一种磁场,好似冥冥中的一种感召,迫使她要立刻行动,不然好像就会错过真相似的。
应该做点什么呢?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玄关换了运动鞋,拿着手机就开门出去了。
那就去她爸家里看看吧。
魏长音一个人住在三环的跃层大平层里,有个家政阿姨定期打扫。平时深居简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离婚之后他身边从没有过什么女人,是亲朋好友眼里不吹不擂的“深情前夫”。
早年大家都在背后嚼舌根,说姜女士不知好歹、不安分、不考虑孩子、没有良心水性杨花等等。
姜女士只当他们的阴阳怪气是酸鸡放屁,身边漂亮的小男友从来不断,前夫明里暗里的求复合也从来不理。她总是热情澎湃,在这些事情上极有主见。
走到魏长音家的小区之时,她爸的电话打来了。她走到一边的林荫道下,暗色笼罩下来,她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