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连装都不愿意装得像个人,从来没学会过在人类社会里直立行走。他和达尔文丛林那种掏肛的鬣狗没有任何区别。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一盘滴着血的肉,只分为能吃,或者不能吃,两种区别。
然而魏长音却觉得,最可悲的仍然是自己。因为即便姜广林是这样一个三流货色,卑劣、愚蠢,毫无可取之处,他却仍旧无法摆脱他。
从二十岁认识姜广林开始,他们就搅合在一起。那时候的姜广林还没有腐烂至此,他英俊、腼腆、话少,更重要的是两人的性向、癖好完全一致,一拍即合,快活似神仙。
二人偷偷摸摸度过了一段最难忘的快乐时光,但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们知道女人对自己的吸引力不大,但也明白必须和女人结婚生子。
毕竟,繁衍是雄性生物存在的唯一价值。
养殖场都会把孵出的、多余的小公鸡绞碎成饲料喂给母鸡,对男人来说,即便再违背自己的意志,进入繁殖序列也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环,这是证明自己优越于其他雄性的显性途径。
不繁殖是威胁到生存的的因素。他和姜广林都认为,自己的基因强大,应该做种公,而不是进入绞碎装置成为别人的饲料。
于是他们一边私下里乱搞,一边物色结婚对象,但彼此心里都憋着一股怨和恨。因为,要眼睁睁地看着属于自己的男人去和别的女人成家生育,接受起来要比想象中的难。
事情就这样蹉跎着,某一天,姜广林忽然对他说,让你去便宜其他女人我还真不乐意,要不你娶我姐,这样我们就永远是一家人了。
事情忽然就顺理成章了,魏长音凭借出挑的外表,和持久完美的攻势,终于拿下了姜秋岚。两人结婚,婚后有很长一段蜜月期。
魏长音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有隐形厌女症的,起初结婚的时候他也是抱着“女人哄着就行”的态度,日子该咋样咋样,但渐渐发现,姜秋岚不一样,她很有魅力。
姜秋岚热情浪漫、自信豁达,且坚韧聪慧,实在是难得的良配。
以至于婚后没多久,他就沉湎于欣欣向荣的婚姻生活,和姜秋岚谈起了真正的恋爱,那真是他人生里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于是,魏长音就有意无意地跟姜广林提出要结束关系,回归家庭,过正常的日子。姜广林得知他见异思迁,大发雷霆,他当然不同意结束,还歇斯底里地闹。
魏长音看着他那副恨不得哭天抢地,到村口用鞋底敲锣让大家来评评理的架势,心中断言,或许“女人”这种角色,并不是一种生物性别。
不过这种说法多少带着很强的女性蔑视的色彩,那就换个说法,男人沦落到那个境地,面目普遍比女人难看多了。女人至少还会顾念着体面和社会层面的规训,有所收敛。而姜广林失控得像个食粪陀螺。
魏长音的那点儿同情心很快被消磨干净,姜广林本来就浅薄愚蠢,这下更令人生厌了。
魏长音其实明白,姜广林不过是觉得自己被抛弃自尊心受挫,或许,多许点儿分手费就行了。
他这样想了也打算这样做,可没想到,事情被姜广林捅给了姜秋岚。他要玉石俱焚。
关键时刻还是姜家老太太出来解围,要为了大局隐ᴊsɢ瞒打圆场,毕竟这种丑闻闹出去,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事小,他们几个一起丢掉饭碗事大。
那时候小也还小,魏长音总觉得姜秋岚会顾念着孩子心软,但是没有,她坚决离婚,要了孩子的抚养权,一夜之间把他扫地出门,还从师大离职去创业。此后一生风风火火、顺顺遂遂,男人不断。
一晃时间就这样过了三十年,这中间他无数次挽回,总以为她交了那么多的年轻男友是赌气,他犯错在先,他可以理解她和更多男人有实质性的关系。
但她从始至终没有鸟过他。
他亲眼目睹她周旋于不同的男人之间,五十岁还和三十岁男友拍公路婚纱照,去亚特兰蒂斯住2万一晚的顶奢套房,乘豪华游轮环游世界。带着女儿和那些不成体统的男人畅游欧洲。
而他的亲生女儿,也被她教得不知所谓,谁对她好就叫谁爸爸。
正因此,魏长音多年来是很怨恨姜广林的,厌恶他、蔑视他,却还要用他来发泄欲望。两人纠缠大半生,事已至此,也说不上爱多还是恨更多。
从二十岁和他搅在一起开始,魏长音的人生就要用不断受苦来赎罪,他觉得自己就像鳃肌退化的金枪鱼,要不停地往前游,这样才能获取氧气。要不断受苦,不停地受捶,才能活着,否则只要停下来就会缺氧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