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梧其实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有用,但这是当时的情况下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
就这样反反复复,堂溪涧的高烧似乎终于退下去了一点。
彼时的堂溪涧不过十几岁,身量尚未长开,小小的一团缩在他的怀里,手里攥着一团湿漉漉的东西,似被什么魇住,满目痛苦。
祝卿梧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是突然想起院中的那几株结香树。
他想起儿时每次做了噩梦,母亲就会给结香树打上一个结。
然后哄着他重新入睡。
似乎因为那打了结的结香,真的能将噩梦驱赶。
其实祝卿梧受了十几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并不相信这些,但当一个人走投无路之时,也只能信这些迷信之言。
于是他还是跑了出去,像儿时的母亲一样,给院里的每一株结香树都打上了结。
堂溪涧福大命大,终究还是熬过了那个夜晚。
但祝卿梧却紧接着倒了下去。
皇宫里没有给宫女太监治病的地方,因此他连一副药都求不来,只能凭着自己硬生生地熬了过来。
不过虽然熬了过来,但从那以后却落下了病根,怕冷畏寒。
冬日也成了他最难熬的季节。
祝卿梧也是很多年后才偶然知道为什么那天堂溪涧会浑身湿透。
光帝彼时正为黔贵两地的雪灾而头疼,一连数日都不曾展颜。
堂溪涧为此钻研多日,写了赈灾策疏,想要为父皇分忧。
然而那份策疏还未呈到光帝面前,便被同在南书房上课的其他几位皇子发现。
他们将那份策疏揉成一团,互相丢来丢去,引得堂溪涧去争夺。
最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份策疏被直接丢进了湖里。
谁也没想到堂溪涧竟会为了一份策疏跳进冰冷的湖水里。
那群刚才还在以此取乐的皇子瞬间鸟兽群散,只留堂溪涧一个人握着已经看不清字迹的策疏从冰冷的湖水里爬了出来。
或许从那时起,一切就已经开始朝着不一样的方向发展。
祝卿梧想得入神,差点忘了身后还有一个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今夜突然想起这些?
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他都已经快忘了。
“阿梧。”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唤回了他的思绪。
祝卿梧回过神来。
然后就感觉到一双手自他腰间穿过,将他用力带进怀里。
接着,一道低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海恩说你今日来了御书房。”
“嗯。”
“带了我最爱吃的牛乳糕。”
“是。”
堂溪涧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将头埋进他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整个人像是卸了力一般放松了下来。
然后像是讨要糖果的孩子一般继续说道:“那我的牛乳糕呢?阿梧。”
第3章 长寿面 是奴才越界
“那我的牛乳糕呢?阿梧。”
屋内很静,只有堂溪涧的询问声回荡在房间。
祝卿梧没有回答,堂溪涧也不恼,只是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如今的堂溪涧贵为天子,想吃什么样的糕点没有,因此祝卿梧也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如此执着于一盘牛乳糕。
但还是如实地回道:“已经凉了。”
他原以为这个话题会随之掀过去,然而下一秒却感觉到紧贴着他的身体坐了起来,离开了床榻。
接着,桌上的烛台亮起,瞬间驱散了房间内原本的昏暗。
祝卿梧有些不适应地合了一下眼,坐起身来。
然后就见堂溪涧已经走到了桌前,拿起一块已经凉透了的牛乳糕,慢慢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烛火摇曳,让面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恍然。
因此祝卿梧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连忙下了床问道:“还没用膳吗?我去让御膳房传膳。”
然而还没走几步手腕便突然被人扣住,接着被一阵大力拉了回来。
祝卿梧回过头,然后就见堂溪涧缓缓将最后一口牛乳糕咽下。
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不必,只是突然想吃牛乳糕了。”
这句话将他们的回忆一同拉回了从前。
祝卿梧在这个朝代醒来时,堂溪涧就已经被扔进了离桧宫。
这里偏僻又荒凉,平日里根本没人来,和冷宫无异。
因此祝卿梧一开始就明白,堂溪涧应当不受宠。
但后来日子久了才发现,堂溪涧何止是不受宠。
明明是被厌弃的存在。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内务府常常会忘了离桧宫的份例。
祝卿梧每次去讨,不仅讨不回来,反而还会被耻笑一番。
就算有时候善心大发,按时给了,也常常被克扣不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