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宫中有专门教皇子骑射的外谙达,但多一个人也什么,于是光帝欣然同意。
堂溪涧再次见到余至时发现他的两鬓已是斑白。
他只比母亲大一岁,如今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但为了水家的事多年奔走,竟已苍老至此。
“又长大了。”余家虽娶了陈家幼女,但两人成亲十年一直没有子女,听说最后是陈家那位小姐受不住,先提了和离。
而余至一直到今日也没有再成亲。
“余先生。”堂溪涧回道。
“这是袁最,今后他会教你骑射。”
余至话音刚落,就见袁最向他行了一礼。
堂溪涧一愣,立刻行了回去。
“六殿下应当不认得我,但我认得六殿下,当年在下的弟弟被陈家那个孽畜活活打死,家父申冤也遭不测,是您的外祖慷慨挺身才为我们袁家讨回了公道,以至于后来……”
后来的结果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因此他也没有再说下去。
“我当年因体弱,一直寄养在寺庙里,并未入族谱,因此无人知道我与他们的关系,我如今是三品参将,殿下,我会一生护您,肝脑涂地。”
堂溪涧望着他们,再次为自己曾经想要轻生的想法而羞愧。
这么多年,无论是余先生还是外祖当年的门生,如今的朝臣,皆不遗余力地帮助水家,帮助他。
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他需要那个位置。
十六岁那年的猎场事件后,不知是这些年积攒的愧疚太多,还是当时太子和五皇子正如火如荼地争夺皇位,光帝需要有人压制他们,因此终于看见了他。
彼时边关外族来犯,陈太傅得了皇后的授意提议他领兵出关。
战场上瞬息万变,与死神并肩,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光帝难得有些犹豫,为他的安危考虑起来。
而堂溪涧干脆如他们所愿,自请出关。
光帝最终同意,任命他为副将,跟随袁最出关。
袁最此时已是将军,身经百战。
虽然是堂溪涧的骑射师父,但比起三皇子和太子,堂溪涧既无朝中势力,也无母家助力,况且战场上刀剑无眼,能不能保住命都不一定。
谁也没有想到堂溪涧会以十六岁的年纪退敌千里,深入敌营,俘虏了外族的首领。
光帝龙颜大悦,没想到他竟真的有领兵之才,就在皇帝早给他封赏的时候,他却自请留在塞外,一副只想老老实实当辅佐之臣的模样。
光帝更感愧疚,不知是不是年迈开始顾及亲情的缘故,堂溪涧出关的前一夜,竟突然单独召见了他。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光帝遣退众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涧儿,其实这么多年朕一直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
“别怨朕,这个位置会让人身不由己。”
堂溪涧看着不远处一身明黄色龙袍,头发花白的老者,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儿臣明白。”
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涧儿……”光帝眼中的愧疚更甚,缓缓说道,“这些年一直将你挂在柳茹的名下,委屈你了,正好纳兰氏无子女,年纪也合适,从今以后,你就挂在她的名下吧,她身份尊贵,等你年岁再长,娶亲之后便封为亲王,这是……”
光帝嘴唇颤抖,似乎很难将那个称呼说出口,“父皇现在唯一能给你的补偿了。”
堂溪涧神色依旧淡淡,“谢父皇。”
堂溪涧出去时,脑海中突然那日想起纳兰贵妃来找他时的话。
“六殿下刚立奇功,不趁热打铁,反而自请戍边,大节大义,令人称叹。”
“娘娘言重。”
“有大舍必谋大得,不知六殿下的‘得’是什么?”
“先君臣,后父子,臣之本分,无所谓得舍。”
“是吗?看来殿下心中真无所怨,不怨水家流放,不怨你母亲葬身火海,不怨多年欺侮,不怨陛下?”
堂溪涧闻言沉默了下去,只是挑眉看向她。
“可我有怨。”
“那娘娘所怨是什么?”
“六殿下应当知道我怀过孕,是个男孩,本应是你的十弟,但……”
纳兰贵妃说到这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我宫中的花蕊中被人放了麝香,不过六个月,我便滑了胎,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怀过孕。”
“娘娘为何告知我这些辛秘?”
纳兰贵妃仰头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笑道:“你之前于猎场救了陛下,如今又立下战功,却又不参与党政,只是一副尽心国事的做派,陛下定然对你愧疚,想必很快就要重新再论你的名分了,你的母亲早逝,而我无子,你我合作,最为合适,若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