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其他人也缓慢的点了头。
他们贱命一条,该看透的也看透了,站到过顶峰也跌入过深渊。
已经累了。
何必再用一条残破的烂命扰乱别人平静的生活。
周围寂静一片,如果说之前是沉默,现在便是寂静,静到能听见风声。
“下、下雪了......”
社员突然捂着脸低声惊诧道:“今年怎么雪下的那么早?”
纯白的小雪花打着转的落下,落在了众人的脸上,新衣服上......
还没有穿棉袄的日子天上就飘下了飞雪,像是某种暗示一样。
阮似锦仰头看天,水汪汪的眸子闪过一丝意外,刚才她居然感受到了一丝波动,是天道还是世界法则?
她最近看的小说很多,了解很多书中世界里有不成型的小法则。
这场雪来的确实稀奇。
车上的人看到雪眼神先是麻木,而后像是被雪花的凉意给惊醒一般呜咽的哭了起来,哭声绝望如悲鸣,同时也饱含着他们的不甘。
六月飞雪窦娥冤。
十二月初的这场雪就像是有神明看到他们的冤屈一样,他们不再是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的大人、没有人相信他们是无辜的。但这凭空落下的雪花让他们受到了鼓舞和肯定,他们像是受到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找到了靠山,终于有勇气为自己此生的不甘大哭一场。
车上人无助的以哭啕出的血泪向上天诉说今生遭遇的不公。
因为天上的雪纯白干净一如曾经的他们,因为天上的雪知道他们是干净的。
他们的哭声惹得社员们的情绪也被感染,有一个红了眼紧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清河大队的人见过神仙显灵,在心里更是信仰着清河大队的小神仙。
而这场雪动摇了他们的心。他们觉得是神仙都看不下去了。
小小的人儿被大人抱在怀里,她的眼神看着那群人,嫩白的小脸没有往日的嬉笑,从侧面看宛若仙子下凡宝相庄严,仿佛间清河大队的人似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悲悯。
阮似锦收回视线,她刚才只是在心疼外公他们穿的那么单薄的在淋雪。她在考虑怎么把外公他们弄下来。
“小姑奶奶!你别难过,想救俺们就救!”
“对!想救就救!俺们有力气能种地,虽然不能让他们吃上好的的,但俺们努力不饿死他们!”
“呸呸呸,你说的啥话呀,啥死不死的!”
原本还在车上痛哭的人听到社员们的话,莫名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冰雪可爱,五官精致小巧,尤其是那么一双眼,仿佛纯净到不沾染一点丑恶。
可是,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怎么辈分是小姑奶奶?
因着稀奇他们的悲伤都莫名减了不少。
此刻扛着枪的那两个男同志也红着眼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遮羞布’。
他们五官端正,二三十岁的摸样。一个面容冷酷一个哭的鼻涕哗啦的。
冷酷的那个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哭的鼻涕泗流的那个缺了一只耳朵。
缺了耳朵的那个用手中的蒙脸布狠狠地擤了擤鼻涕,眼泪水没忍住掉下去了。
心里难受啊,比枪杆子没打中鬼子要害还难受。
第255章 团结起来,苦日子总能熬过去的
漫天的雪花随着风打着转的飘洒着。
车上人神情悲怆,哭声却渐渐小了,大约是饿的没有力气了。
见此阮老头子抱着小孙女的手微微一紧,他先是走到正在擤鼻涕的解放军同志跟前,心口微微一叹,才道:“好孩子,别哭了。我知道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
“人,你们就留下吧。”阮老头子的话声量并不重,比起开大会时语调抑扬顿挫的他,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位温和的长辈,语气带着对晚辈的包容。
缺了耳朵的那个同志闻声鼻子一酸,更想哭了,“大队长,我、我们......”
“我们大队虽然不富裕,没有什么余粮......”阮老头子轻声道:“但清河大队的社员们是真心收下他们,愿意留他们在清河大队过日子的。”
“人这一辈子能顺顺当当过日子的少之又少,不是今天你帮帮我,就是明天我帮帮你。人多力量大,咱们大家伙住在一块到时候能搭把手的都会搭把手,苦日子总能熬过去的。”
阮老头子的话说完,车上人悲怆的神情化为呆滞和难以置信。
有人愿意收留他们......
居然有人真的愿意收留他们......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已经浑身无力的瘫软在了车斗内,刚才的仰天大哭已经耗尽了他们的最后一丝体力。可许多人在听到阮老头子的声音之后还是强撑着伸出了粗糙的手颤抖着支起身体想要探出头看看说这句话的人、想要记住说出这句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