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密尔斯家中出来,维恩戴上帽子,摸了摸脸上贴的小胡子,步履匆匆地赶向出租房方向。
自从他来到雾都,沸石止血剂的研究与投放使用进展得更加顺利,最新的一批成品将随着三天后的船只运往西印。
他穿过一条马路,迎面撞上了游行的人群。他之所以这么匆忙地赶回去,就是怕遇到这群人。
所幸,警督们比维恩先一步遇上他们,挥舞着警.棍开始驱散。维恩老实地站在墙边,偷偷地望着等待着通行的道路重新恢复通畅。
他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误会,手上皮包里的各种证件与文档都能证明他与这些偏激的人员不同,而是正儿八经的官方合作人员。
突然,被驱散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戴着兜帽的青年人吸引了他的目光。
科林?
他怎么会在这里,印象中科林应该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圆滑性格,哪会这么旗帜分明地表达自己的立场。而且看他的样子和从前大不相同,他瘦,却又精神奕奕,脸颊红红的,愤怒地高举双手,脚步沉稳强健。
不对劲……维恩避开四散的人群,想要追上去,却被待命的警督拦住检查了一番,等他被放行的时候,科林已经不知道消失在哪个转角处了。
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云层厚厚的,似乎一场大雨即将到来。夏天总是这样,好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一会还凉风习习,下一秒就倾盆大雨。
维恩还是继续向住处走去,中途路过冬星那条街,他忍不住过去看了一眼,已经停业了,里面黑黑一片。也是,这个大环境下,谁还有多余的心思为自己定制高档的礼服呢?不过,冬星的招牌却比周围其他关停的店面要干净不少,似乎定期有人来擦拭,随时就会再恢复营业一样。
哪怕已经自顾不暇,安塞尔也没有想过放弃这个也算是两人共同合作经营的生意吗?
维恩垂下眼睛,心里软软的。
回到住处,门房替他做好了饭菜,维恩想了想叫住这个消息灵通的前修女:“夫人,谢恩贝尔医生现在怎么样了?”
门房将取出饭菜的篮子盖上,叹了一口气:“听说还在医院,前几天退烧了,精神好了一点可以说点话,但现在又迷糊了……可怜的医生,愿主保佑他……”老修女说着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垂下眼睛。
维恩跟着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也虔诚地张口:“愿主保佑他……”
与此同时,皇宫。
宫廷医生提着药箱慌乱地站起身,逃也似地冲向房间门口:“是鼠疫,黑.死病!”
等在门口的伊格拦住他,听到他的话神色一变就要走进房间,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
昨天在离开书房之后,托雷就有些不舒服直接去了卧室,在门口,他有些不放心也想跟进去。
托雷却一把将他推得远远的,浅灰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你跟进来干嘛?不准进朕的房间。”伊格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托雷已经将门关上,只留下一句低低的话:“如果我明天早上没有准时起床,帮我喊个医生来吧……”
原来那个时候就早有预料了吗?
医生还想走开,伊格的手却牢牢地抓住他,若有所思:“你不能治好陛下吗?”
“这可是鼠疫,没有听说过谁能治愈的……”医生有些惶恐地摇头。
“他可是我们的皇帝!”伊格的神情可怖,眯起眼睛:“没有治愈的例子吗,那他或许不同呢?那个法国来的谢恩贝尔医生躺在医院一个月不还是活下来了吗?为什么陛下不可以?”
“只要你治好陛下,就让你当雾都总院的院长,西部的庄园任你挑选两座,打马圈地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想着靠巨大的利益冲昏医生的头脑,让他心甘情愿牺牲自己去为陛下医治。但凡他会些医术,他也用不着求别人。
医生的腿一软,坐在地上,手还被伊格拽着,他吞了口唾沫:“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伊格郑重地点点头。
医生眼里的恐惧被贪婪替代,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药箱,看了看黑洞洞的卧室,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伊格。
伊格再次缓慢地点点头。
医生的目光坚定起来,终于一步迈向了恶魔许诺的深渊。
心里终究是放不下科林的事,维恩周末得空的时候专门去了一趟雾都西岸区,他印象中科林的职工表上填的地址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