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还有什么活头?
安塞尔看着红布上深色的血液慢慢浸透,若是地狱有文字,大概也不会比这个更加狰狞……
——你说他还有什么活头?
安塞尔看见尸体的嘴唇动了一下,似乎只是痉挛,但他好像听见一声融入风中的呢喃:我不想死……
安塞尔惶恐地后退一步,突然之间大脑一片清明。
哪是没有诉求!一个人拿自己的命去交换,怎么会只交换一个虚无!
他有诉求,他的血,他的泪,他的命,在红布上洇染开来,控诉着坎森公爵的伪善与罪行。
上面没有字,只是因为他不识字!
想明白一切,安塞尔的胸腔里发出沉闷轰鸣的呼吸声,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另一边,买到船票正准备登船的汉娜莫里斯二人走过一处堆货的空地。
高高的木箱后面突然窜出几个高打男人,一把抱住汉娜的腰将她举起向临时仓库跑去,汉娜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紧紧捂住嘴巴,求助地向莫里斯伸出手。
莫里斯怒吼一声冲过去,想要拉住她的手,却在指尖相碰的一瞬间,后脑被猛烈一撞击,视线迅速暗了下去。紧接着,口鼻被大手捂住,大腿传来钻心的剧痛,骨骼碎裂的声音清脆可怕。
他被拖进临时仓库,下巴在地上摩擦得血肉模糊,昏暗的视线里,看见仓库的卷帘门缓缓落下。
一片黑暗,接着是蜡烛亮起。
第105章 维恩(一零五)
“什么?您说可能有一位公爵夫人被囚禁, 囚禁对象的还是她的丈夫?”
警长惊讶地看着面前衣冠楚楚的金发贵族,语气怪异地重复一遍,然后和身后的警员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清了清嗓子, 沉声道:“男爵大人, 您也知道这种事是不可以随便说的……您确定吗?”
安塞尔微微皱起眉:“我不确定, 所以我说可能, 不过我想大概率是真的。”
他从医院回来后, 等了几天也没有听说坎森公爵的夫人离开的事情, 于是派仆人去码头查了一下轮船的记录,却发现他们购票之后却没有上船。
安塞尔回想起那天看到的码头上堆积如墙壁的货物,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慢慢升起。没有犹豫地, 他直接到警局请求帮助, 可没想到警长的态度非常消极:
“您看您都不确定……我们又能做什么呢?”警长眨眨眼睛,暗示道:“您说的对象是贵族, 您也是贵族, 您们贵族的方法总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多……我们也不容易,拿着工资, 朝不保夕的, 还是体谅一下我们吧……”
警长现在真的无奈极了,被夹在两个得罪不起的人中间, 随便谁不满意都能脱了他这身衣服,让他一朝回到十年前重新在底层摸爬滚爬。所幸眼前的年轻人是出了名的人好, 因此他现在还算安全。
“那故意伤害呢?”安塞尔冷静道, “这个只要检查一下, 就能当做证据吧?”
“您是说公爵故意伤害他的妻子?哈哈……”警长无奈地耸耸肩:“男爵,您是不是对别人的婚姻太过关心了呢?”
话语中的揶揄安塞尔怎么会听不出, 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正色反问:“难道就因为处在婚姻中,故意伤害就不是故意伤害了吗?”
警长被噎住,沉默了片刻,下了决心似的开口:“……我说难听点,公爵夫人都是四十多的人了,或许她都不想折腾了,您还热心的很。他们的女儿马上就结婚了,有什么事不能忍的呢?”
现在的贵族夫妻各玩各的情况很多,谁还会在这个时代追求幸福的婚姻呢?都是利益与虚荣,各取所需罢了。
安塞尔垂下眼睛,语气缓慢坚定:“哪怕九十岁。”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其中的意思在座的都明白。
知道自己在这里得不到帮助,安塞尔微微欠身告辞,戴上帽子,转身就要离开。
警长突然喊住了他:“男爵大人!”
安塞尔回过头,看上去不再年轻的奥弗斯警长捧着帽子,行了一个礼,神情严肃:“我向这身警服发誓,如果您能提供有效的证据,我一秒钟也不会耽搁,即刻随您出发!”
“好。”安塞尔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点了点头。
珀莉端着蛋饼从新装修好的厨房走出来,看见闷头喝汤的维恩,本来消下去一点的气又冒起来了,走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在弟弟圆滚滚的后脑勺上:“吃吃吃——有点事就往家里跑,好像小媳妇回娘家似的……”
维恩猝不及防差点呛着,听到这话哀怨地抬头:“姐,你不说我随时可以回来吗?”他不服气地嘟哝着:“而且我才不是小媳妇……我可是……”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一瞬,意识到之后,又失落起来,继续用蛋饼吸着盘底的汤汁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