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扣紧的手掌顺着手腕慢慢向上,蛊惑又像是安抚,滚烫的手心划过温凉的皮肤,落在安塞尔眼里却显得那么讽刺,就好像在对他说:我以为您早就知道并且默许呢,您不是正在享受着这场骗局带来的好处吗?
“等到香料运到船上,动乱发生,港口的船只有一艘击沉一艘,上百吨的香料沉进海底,只有你的船队带着香料靠岸……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维恩笑了起来,眼神里全是野心与兴奋,让安塞尔觉得十分陌生:“……整个雾甚至向外整个南方都只此一家……”
安塞尔眼神有些迷茫,维恩不知何时已经与他贴得很近,凑在他的耳边,低声笑着夹杂着气音:“那不是香料,那比黄金还贵……”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朵上,安塞尔浑身一颤,猛地甩开维恩的手,后退一步,沉声道:“我现在就去找坎森公爵,告诉他真相,一切还来得及。”
“他不会相信你的。就算你把西印那边的战报甩他脸上,他也会去赌自己的货船能在动乱发生前成功离港……”维恩强装无所谓地笑笑,被甩开的手还僵在空中。
“那我也要试试。”安塞尔转身又要开门,维恩笑容收敛,几步跑上前挡在门上,语气里全是委屈不解:“为什么啊!他破产还是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就正常地赚你的钱,就好像你之前不知道的时候一样不就行了吗?你对他的同情能够支付你工厂运转的费用吗,能够给给你那些残疾员工提供食宿吗?还是能够减轻你的工作量,赎回你的酒庄?”
“你同情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吸血鬼!”维恩越说越激动,双眼通红,声音尖锐。安塞尔对他失望,他又何尝不是心中拔凉?
前世流传很广的一个笑话就是这样说的:坎森公爵的工厂里全是人,但蚊子进去转了一圈却饿着肚子出来。为什么?
因为血早就被吸干了!
“我害他破产又怎么样!他该死!”维恩咬牙切齿,冷酷的话语好像坚冰落地有声,不到这一刻连他都没有意识自己竟然这么恨坎森,恨到连安塞尔的面容都在视线中模糊扭曲起来。“你是不是又要说,竞争对手不是敌人,不需要下死手!那是你天真可笑!”维恩心口郁结着一股怨气不吐不快,又因为爱人的不理解而泪眼朦胧:“若是你们两个交换处境,他现在一定已经乐得拍起手了!”
“他会收购你的工厂,买下你的庄园,向你的员工与朋友施压。你在雾都将孤立无援,敲不开任何一扇门,坐不起马车,吃不起肉,但那时候他还是不放过你,像疯狗一样追着你,羞辱你,想从你身上撕下肉来。最后你只能声名狼藉地逃回爱丁堡的老家去!”维恩一把抓住安塞尔的手臂,力气之大令安塞尔痛苦地皱起了眉头,然而他毫无察觉,思绪完全沉浸在前世的记忆之中,眼神迷蒙混沌:“你不信吗?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他言之凿凿地说着这个时空并没有发生的事,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有多么癫狂荒诞。
安塞尔一看他这种好像初见时隔着雾蒙蒙玻璃的眼神,突然觉得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的灵魂又缩回了这具漂亮的躯壳里,自己之前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一时情绪也失控起来,反手揪住维恩的领子,脱口而出:“又是因为你做的那个梦吗?”
话音刚落,两个人的脸色都瞬间苍白。
维恩眼泪滚落下来,一颗又一颗的,呼吸紊乱,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安塞尔的脸庞,艰难地开口:“你是什么意思?”
安塞尔语气里的疲惫厌烦,让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胡言乱语的小孩,而之前安塞尔对他的所有耐心温柔,包括称呼他为摩西都只是哄哄他的。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我?”维恩一个音节落下一滴眼泪,说到最后直接闭上了眼睛,泪水涟涟,还没等到答案就想开门逃走。
安塞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无措地愣在那,但是维恩不讲道理的指责和逃避的态度又令他怒气上涌。他知道如果今天不把所有事情讲清楚,就这样带着矛盾让维恩离开,他们就很难有以后了。
“我一直相信你,维恩!”这回轮到他一把按住只来得及打开了一条缝的房门,努力控制让语气温和一些:“但是……但是那只是一场梦啊!”
“你为什么要让梦中发生的一切左右你现实的喜恶,你为什么不肯从梦中醒来,好好地活在现实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