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拿着证件去改名字,工作人员问我原因,我说:“我是个孤儿,从前用的是资助人起的名字,现在,我想把它换掉。”
没有被刁难,这个理由顺利通过了。
“你想换什么名字?”
我不想再姓“章”,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原本该姓什么。
翻动字库,发现一个“孟”字。
汉字多么奥妙,一个人,站在方寸之地上,一如我现在的处境。
“姓孟,就叫孟拾,拾起来的拾。”我决定。
章怡,为什么叫章怡,章陌生提过一句,“你是个被人遗弃的小孩,叫章遗不好听,就换这个字吧。”
章遗,或许这个不吉利的名字从一开始就暗示了结局,章陌生遗弃的,我自己捡回来。
新的身份证最快要七个工作日后才能拿到,傍晚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夹雪,又冷又湿,还好出租屋里今天已经通了暖气,不算太冷,我洗了个澡就上床睡了。
第6章 胆小鬼
上次交换联系方式后,桑吉发消息约我去酒吧,我想到他那一身披头士的打扮,看到镜前宛如废宅的自己,真是奇怪我们两个怎么会成为朋友。
挠头发时不经意看到手指上一点微光一闪。
我摊开手,无名指上的素戒泛着温润的光。
是章陌生送给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这是一对戒指,送你的这枚内侧刻着我的名字缩写。”
“另一枚呢?”我问他。
“刻着你的名字。”
章陌生给我看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送和我的一模一样。
他为我戴上这枚戒指,像是许诺了什么。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我多想了。
我费力地将戒指摘下来,戴了五年的金属环像是重重的枷锁,在我手指上留下深重的痕迹。
映着光看去,戒指内侧两个大写字母“MS”被磨损得没那么清晰,不知道“ZY”是不是也模糊了。
我皱眉思索,上次没注意章陌生有没有戴戒指。
或许早就被他摘下来丢到某处了吧。
叮咚一声手机收到消息,桑吉催我快去,将戒指随手放进口袋里,我穿上新买的外套出门。
·
桑吉穿了一身挂满金属饰品的皮夹克,镶着密密麻麻的铁钉,站在霓虹灯下闪闪发光,像个移动的LED灯,他抓了一把头顶炸天的黄毛冲我叫:“你终于来了!”
我讶然:“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
桑吉把我按在吧台边的座位上:“表演快开始了,你在这儿先坐着。”
他匆匆跟我说一句,抱着吉他跑着跳上台。
他们乐队今天在这里驻唱,桑吉是主唱。
“一首原创歌曲,送给在场的朋友们!”
他清冽活泼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层层传播,我的心也为之荡漾。
场子很热,蹦迪的人高举着手为他们鼓掌,灯红酒绿交错映在他英俊的脸庞。
我点了一杯玛丽格特,没怎么喝,光顾着四处看了。
明知不合时宜,我还是想起章陌生来。
章陌生十七八岁时也爱玩,爱打游戏,爱骑摩托车。
他有几个狐朋狗友,常在半夜里约在一起飙车,轧公路,一玩一整宿。
我有心脏病,所以章陌生从来不会带我。
直到有一次,小虎问我:“昨天晚上我看见章陌生后座上带了个姑娘,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反问他:“怎么?”
“他们要是没在一起,我想追追看。”
我答:“章陌生说自己只对男人硬得起来,他要是没说谎,你就放心去追吧。”
……
无意中又将那枚戒指掏出来,放在灯光酒光中绕在指尖细细地看,细长的光线萦绕在金属圈上,仿佛菟丝子缠在枝上。
“喂!”桑吉突然从后面拍我的肩膀,我手指一抖,戒指滚落到桌下去。
我忙伸头到桌下去寻,桑吉哑着嗓子在我背后哔哔:“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前任了,还带着那个跟你重名的小明星……”
他要了一杯冷酒咕咚咕咚地喝,我寻找未果,从桌子底下爬上来,对他没好气道:“喝喝喝,也不怕你嗓子坏了。”
桑吉在我对面坐下,放下玻璃杯捏在手里,冲我使眼色:“章怡,都舞到眼前了,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手指蓦地抓紧,心脏暗暗发痛。
“别叫我,我已经改名字了。”我对他说,“以后别叫我章怡了。”
“哈哈,为了不跟人重名你竟然自己去改名了,你输了……改的什么名字?”
“孟拾,提手合拾。”
“还提手合十,你这是要出家了?”
我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撞了我一下肩膀,目光看向我身后的某处,意味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