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山怔了怔:“顾先生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
“关于你视力的问题——”李衡山看着他无辜又茫然的眼神, 有些不忍心,顿了顿, 才继续。“你这次复发的肿瘤是浸润性生长, 已经破坏的视神经是无法恢复的。”
“什么意思?”常宁脑子空白了下。
顾奕脑子也空白了下:“李医生, 您的意思是……我哥的眼睛好不了了?!”
李衡山点点头:“理论上说是这样。手术时还可能对视神经造成进一步破坏,有一定几率会失明。”
这个顾总是怎么回事儿, 拖到现在还把当事人蒙在鼓里。
李衡山可不会这样,他把该告知的一口气全告知给常宁。“我知道会有点儿难接受。”他安慰着他。“但你的肿瘤只是侵害视神经, 已经是相对幸运的——”
“这次是视神经, 那下次呢?”常宁忽然出声, 打断他的话。
他抬头看向李衡山的方向, 眼底分外空茫。
李衡山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要从理论来讲,他当然讲的清楚:若有下次复发——大概率不能避免会有——他颅底12对脑神经说不好哪里会受压迫或浸润,到时也许会引起嗅觉障碍,也许是听觉障碍,也许是运动障碍或吞咽困难……但这些常宁自然早都了解,他想要的,自然也不是一个教科书式答案。
应该说,他问这个问题,根本没想要答案。
“我是做医生的,不算命。”李衡山沉默了一会儿,实话实说。“但只要你抗争到底,我肯定也奉陪到底。”
常宁眨了下眼,眼底的光又慢慢聚拢起来。
去他的天命。
他当然要抗争到底。
“谢谢您,李医生。”常宁站起来,伸出手。
“加油!”李衡山同他握了握,顺势拍拍他的肩,这孩子通透,心性也超乎想象的强大。
然而“强大”的常宁一出他办公室就委顿下来。
他是要抗争到底,可是今天只想躺平摆烂。
“小奕。”他在走廊抓住顾奕胳膊,两腿直发软。“我不想当瞎子……”
顾奕还懵着,扶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也,也没全瞎吧?你现在不是还,还看得到吗?”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清,你离我这么近我都看不到你有几个头、几只眼……”
“我还能有几个头?几只眼?”顾奕陷入奇怪的思维里不能自拔。
“小奕,宁宁?”章敏敏过来找江潮,意外看到他俩。“你俩坐这儿干嘛呢?”
“敏敏姐。”常宁比顾奕还先一步反应过来。“没干嘛,刚和李医生沟通了下病情。”
“哦。那怎么样,放疗有效果了吗?”
“嗯。肿瘤缩小了。”
“太好了!”章敏敏很高兴。“这得好好庆祝庆祝,走,姐带你们吃大餐去!”
顾奕嘴一撇,哪儿还有心情吃大餐……“不用了,敏敏姐——”
“好啊,谢谢敏敏姐。”他说到一半,被常宁打断。
考虑常宁吃不了硬的,三人去吃了一家以面食为招牌的私房菜。吃完饭,章敏敏拜托他俩去陪他试婚礼用的礼服。
“这不应该是江医生的活儿吗?”顾奕边说边看了眼常宁,有点儿担心他的状态。
“他不是忙手术就是忙课题,没空。宁宁你身高和他差不多,等下可以帮我试下西装吗?”
“当然,敏敏姐。”他正想找点事情做,好避免胡思乱想。
到了婚纱店里,店员看到常宁,激动得快要晕过去:“章,章小姐,您的新郎是,是常先生?!”
“当然不是。”章敏敏笑。“我可不敢。”
店员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她们的对话真是奇奇怪怪。
但常宁浑浑噩噩,也没多想,被店员领进更衣室试西装。
章敏敏已事先选好了三个款式,一套白色单扣配红色领结,一套宝蓝色双排扣配波点领带,还有一套中式立领设计的黑色礼服。
三个款式,常宁穿着都好看极了,章敏敏和几个店员看的移不开眼。
店长甚至摸出手机想直接拍照做她们店里的宣传页,但想也知道行不通——常宁已跻身顶流,广告费她们怕是出不起。
章敏敏就没这个避讳,手机喀嚓喀嚓各个角度拍个不停,拍完挑来选去,把最好看的几张发给江潮和顾筠。
发给江潮自然是让他选礼服,发给顾筠却纯粹是让他眼馋了。
江潮还在忙,没有回复,但顾筠的电话立刻打过来:“你在干什么?他中午要午睡!”
刚才章敏敏只告诉他要请顾奕常宁两个一起吃饭,可没说饭后还有活动。
“知道了。”章敏敏捂住话筒,小声嘀咕。“你家宝贝的午睡比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