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威推开门,刚一踏入便能闻见满屋的熏香,这是能缓和疼痛的药香。
正巧里头的姬妾们都哭唧唧朝外头跑去,蓬发脏污的模样显然是受了委屈,瞧见胡威时便遮住了脸,不愿叫人瞧见她们此刻的狼狈模样。
“大人,属下金武营军医胡威。”
“进。”
得到许可的胡威才缓步朝着里间走去。
靠坐在软塌上的男人右眼上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只左眼静静看着他,松散宽大的衣领间还能瞧见肩膀伤处的血迹渗出。
胡威还记得初次被唤来为娄旭疗伤时的情景,在告知眼睛无法复明的时候差点就被当场迁怒砍死,此刻想起来时仍旧不寒而栗。
虽然娄旭仅剩一只完好的眼睛,但眼底的凶意丝毫未减,甚至愈加浓烈了。
胡威不敢多言,立刻放下药箱说:“属下这就给大人换药。”
手脚麻利将伤药绷带重新换好的期间,他余光能瞥到娄旭的背上也全是陈年旧伤,只不过这种时候最好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桌上丢着散乱的信件,而娄旭也只是懒懒拿起来瞧。
忽而他手一顿,抬眼直勾勾盯着人问:“今日的药味道不同以往用的?”
胡威垂首道:“今日换的药中少加了几味烈性药,先前的药用了十来日,今日后便以温和疗养为主。只不过大人会有一时适应疼痛,最好能辅以药浴针灸等,能舒缓些身子。”
幸而这种说辞没有引起他的疑虑,娄旭摆手道,“那便命人备下去吧。”
事情发展至今还算顺利,只要将人引出这间屋子便好了吧……胡威心中不安的想着,还有那不知躲在何处的公主。
摄政王府内引有一处热泉,平日娄旭都会在那儿洗浴,眼见胡威和娄旭都离开了屋子以后,李幼如才屏息从屋檐上跳下,快步侧身闪入屋内。
进入这个屋子时闻到的味道首先就令心里浮起一阵不悦。
李幼如戴起面巾遮掩口鼻不要过多吸入屋内的熏香,眯着眼走入这处屋子,猜测娄旭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书柜,地砖?
多花些时间总能找出来的,只不过留给自己的时间可并不充裕,胡威可拖延不了娄旭多久,随时都可能有人会闯入进来。
她走至书桌前看了眼散落的书信,手下在桌柜旁细摩挲,仔细看着各衔接处是否有异样。
暗格弹出的时候,李幼如定眼一看随之又有些失望。里面放着的是娄旭平日所用玉印之类的,连张纸也没瞧见。
将暗格推回之后,李幼如冷静思索着,这些信件既然不能示人,就不该刚在平日多人走动瞧得见的地方。
她紧皱着眉朝内间更隐秘处走去,可刚一走进去心中便是一震。
“流光…”
挂在高墙之上的一把巧弓如何能不令她震惊,年少时她最爱拿着这弓四处去骑射,最终却也为了银两便将其当卖做了盘缠。
原来这把弓几经辗转却是被娄旭得了去。
时隔十余年的时间,它竟在此也寂寂无闻了十余年。
即便在上官获锦前说了毫不在意,但终究这份愧疚与苦痛酝酿了十来年之久,此刻一遭便要吞下。
流光挂在此处十分显目,若在此刻拿走这把弓,便会引起娄旭猜忌。
李幼如痴痴看了一会儿流光,随后才狠心收回视线,再不去多看一眼。
她翻看着床榻附近,连地上的石砖都一一敲过,将能猜到的地方都已经查看了一遍,可仍旧一无所获。
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在李幼如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了脚步声传来,她眼看这四周无处能躲,只能打开一旁衣柜躲入。
“上官大人,请在此处稍等,我们已经通报了,主子很快便回来。”
“知道了。”
李幼如心跳如擂鼓,外头突然来的人是上官获锦,还将本该再多一会儿才回来的娄旭也喊回来了。
她来不及跑出屋子,现下更没有机会出去。
忽而一阵脚步声往内间走来,李幼如随之屏住了呼吸。
上官获锦站定在流光面前,凝视片刻后深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日,漠北易主的时刻要到了。”
自己同这把弓的距离就如同与她的距离,虽触手可及,可高高在上的明月不会落下。
“若我再往上,是不是就能留有一处与我并肩的地方了。”上官获锦自问着,“可再等到那时,你也再不会拿起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