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知道,在如今的时代背景下,庶民对天子是天然有一份敬畏情绪的,敢于直视这张脸的都不太多,能参与到此次李傕和董卓双方争夺战里的,也就更是少之又少。
反倒是认得王允和黄琬这两位大臣的人要更多些。
居于长安的两年中,他们没少争取来经营此地民生的举动,也因人手的匮乏而亲自操持。
这让董卓这边聚集的西凉军和其他隶属部卒增多的同时,李傕那边打着护驾名号聚拢的人也随之增多。
以至于在短暂的交战后,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
段煨自池阳的城墙朝南方看去,敏锐地留意到,原本围拢在此地的兵卒退去了不少。
他也当即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了张济和董白。
“按照段将军的意思是,此时的长安城中或许有些特殊的变化?”
董白托着下颚沉思道,“要我说的话,这应该确实不是李傕想将我们诱导出城的陷阱。”
“李傕没必要这么做!我们这趟出动的骑兵远多于步兵,只是因为想营救祖父才暂时留在池阳,若事不可为,我们便立刻折返郿坞,比起池阳还更有长久戍守的机会。”
“若是有这个条件,他必定增兵将我们困死在池阳才对。”
段煨回道:“我正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想征询渭阳君的意见,我们是……”
他话未说完,董白已果断回道:“不必犹豫了,我等尽快往长安支援祖父!”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若祖父当真稳占上风,或许李傕早就将所有的守兵都撤走了,而不是像现在一般只撤走了一部分。
所有现在必然还是李傕这边微占上风。
那他们便不能让对方扩大优势,必须尽快出击,以防局势有变。
他们做出此决定的时候时已入夜。
本着趁夜抢度渭桥的想法,他们也没敢休息,快速地完成了对队伍的整顿。
在后半夜的夜色昏昏中,他们冲破了池阳之外的防守,直奔通往长安的渭桥而去。
先前成为拦路虎的渭桥,在李傕将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董卓身上后,便再难成为阻滞段煨与董白等人的屏障。
而这列在清晨抵达长安城外的骑兵,凭借着段煨对局势的判断,也快速选定了观望局势之处。
在得到了明确的消息,董卓脱困且与李傕对峙为战后,几人不由大喜,做出了下一步的决定——
一面令人将消息传递给董卓,一面直接偷袭李傕的营地!
当董卓领兵赶到的时候,此地已经变成了一片何其混乱的交战场地。
李傕确实不曾防备到,段煨他们居然会这样快地发动了进攻。
可他这头的人数远占上风,王允和黄琬对军营的守备也极为关注。
以至于双方各占据的一部分优势,让这突如其来的交锋,变成了一种胶着的状态。
骑兵的近距离砍杀交锋、战马嘶鸣之声充斥于这整座营地之中。
李傕心中烦乱不已,偏偏又在这时远远望见董卓领兵而来的景象。
他心中思绪急转,深知自己不能让这两支队伍成功会合,让他处在更加被动的状态。
他也必须尽快击败董卓,夺走他那头那个真正的天子。
否则假的终究是假的,势必会遭到拆穿。
在这种危机迫近的想法中,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亲卫下达了一个近乎冷酷的指令。
不管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朝着混战之中的人群放箭!
只要能将董卓的援军杀光,只要他这边的天子之名还未被证实作伪,他的队伍就还不会出现哗变。
连日来的不得安睡,让李傕的眼中充斥着一片通红。
他身边的亲卫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疯了,可他们没有拒绝这个命令的权力。
于是当董卓策马急奔到近处的时候,他看到了让他不由睚眦欲裂的一幕。
在混战之中,他那同凉州境内的不少姑娘一样擅长骑射的孙女,被一支长箭贯穿了右肩,随后的乱箭飞射里,她所骑乘的那匹马也没能幸免。
她便当即被从马上掀翻了下去。
人仰马翻的景象并不只出现在董白一人这里,导致周遭扬起的烟尘,让董卓根本无从确认她此刻的安危。
这一支箭确实不是致命伤。
可当她摔下马去的时候,周围依然在活动奔逃的马蹄却随时有可能踩断她的脖子!
更让董卓将心悬到了嗓子眼的,是他眼见李傕又派出了一列骑兵,前往那箭矢过境之处,做最后的收割!
“逆贼尔敢!”董卓一声高喝,毫不犹豫地拍马朝着董白的方向而去。
但军队交锋所造成的层层障碍,如何是他这个已到迟暮之人可以肆意冲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