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隶地界上气象的变迁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惶惑。
辛毗怕的,不是袁绍会很快迎来司隶的铁骑,沦落到败亡的境地,而是他们这些自负饱读诗书的人,会不会被时代的潮流所抛弃。
他们因士族身份而掌握的学识,再过上一段时间,会不会自然而然地成为不再有用的观念呢?
比起那些钻研于经学的大儒,辛毗辛评这些崇尚实用为主的谋士,要比谁都需要担心出现这样的情况。
辛评先前和郭图主持了对蹶张弩的研究,但现在对手又多了一堆让人应接不暇的东西。
下一次,他们所面对的又是什么呢?
辛毗的问题没有得到辛评的回答,两兄弟默然对视之中,大概有相当多并不适合在此时说出口的话。
辛评只道:“你不是说要给宪英办个周岁宴吗?走吧,去你家吃酒去。”
他们不在长安朝廷的管辖之下,没有什么不能饮酒的规矩。
至于他们到底是要庆贺辛毗之女满周岁,还是要借酒消愁,反正有一套对外的说辞也就罢了。
在邺城这边因为袁熙送来的桩桩件件东西人仰马翻,各自思量的时候,乔琰也和张仲景正式来了一出会面。
张机和华佗不同。他既是医者也是官员,故而在出现于乔琰面前的时候,给人感受到了并不是那种山野名医的超脱散逸,而更有一种踏实沉稳父母官的气度。
这种态度好啊。
张仲景都还没跟乔琰聊上两句,就已先被她拉着去参观新划定的医学院片区去了。
但大概是本着能多做一点实事就多做一点的习惯,张仲景对于乔琰这种异常雷厉风行的态度居然还挺适应良好的。
因要同时筹建绘画院和医学院,二者的占地都不可能太小。
医学院中又可能需要接待具有传染性疾病的病人,以对大疫做出最为准确的诊疗,所以这地方还不能放在长安城中。
“我最后决定将医学院放在池阳。”乔琰策马而前,扬鞭指向了那个方向,朝着张仲景说道,“此地往后的那片丘陵都用来种植草药,水源专门截断出来使用,以防出现和他处混淆的情况,不知先生可愿在此屈就?”
张仲景对这种邀约的作风虽然意外,不过他也不是个扭捏迟疑的人。
他本以为乔琰还要再跟他交谈两句对烈酒的思考,对备急方书这种全民就医推广的考量,这才会跟他谈及来此任职之事,但眼下这样直接指着一块地让他大展拳脚,好像又比起任何一种语言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诚意。
医者最怕的就是病患或者病患的家属有什么指手画脚的想法,放到上位者和医者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
“信任”二字,实在是最为难能可贵的东西。
他当即将这个委任给接了下来。
乔琰合掌一笑,“先生既应允了协助于此地,我就可以放心地让人将东西从并州都送过来了。”
“还希望先生不要太过惊讶,自元化先生的弟子吴普住在乐平已有六七年之久了,有了一些稍显奇怪的东西,正好在医学院建成之前,与您来上一出交底,也好往后相互配合。”
不知道是不是张仲景的错觉,他觉得,这些“奇怪的东西”,可能会打破他很多固有认知的样子。
第269章 徐州之变
但准确的说,还没等并州的种种东西送到长安来,张仲景就已经因为乔琰对医学院的划分大感惊讶。
现如今虽说因为大疫常有、兵事频频的缘故,时人对医者的态度尊重了不少,医者的地位依然不算太高。
寻常十里八乡之内的游医都是遇到什么病症就看,少有精通哪种门类的说法。
可在位居长安以北的池阳医学院建立的时候,乔琰已经力排众议地完成了对各项部门的分类。
若是细致划分到什么耳鼻喉科,那又有点矫枉过正了,所以最后定下来的分类是常、妇、儿、军、马五类,对应着不同类型的医者所要针对性医治的目标群体。
常,顾名思义,这是一套标准的适应于乡里的医者培养体系,对应的就是日益完善的《备急方书》所提及的各项内容。
按照乔琰告知于张仲景的话中所说,这部分的医者还担负着督查的作用。
他们在处在各自诊疗地点行医的时候,还必须随时留心当地是否会有传染病症的发生,务必确保能够及时上报。
妇,不必多说,专为治疗妇科疾病而设立的部门。在这个门类中将会优先培养女医,以防在看诊之中出现讳疾忌医的情况。
组成这个部门的教材,一本是自乐平的医疗体系建设开始就积攒下的妇科病症案例,一本则是张仲景在抵达了长安后交到乔琰手中的《疗妇人方》。至于随后的开拓进展,则要看这部分女医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