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君特露出好奇的表情,他的鼻尖上落着几颗浅浅的雀斑,皮肤白皙光滑。阿尔弗雷德说,“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哈哈,我不去。”
“为什么?”
“不去,我要为萨克森战斗,战斗、战斗、战斗……成为元帅。”
“你会成为元帅的。”
“真的吗?那可就太好啦。”君特笑了,随即惆怅地望向帐篷卷起的门帘,外面白光刺眼,“这样一来,我就实现了对米克的誓言……”
阿尔弗雷德睁开眼睛,办公室的窗帘拉开了,看看挂钟,正巧是中午十二点。
“我的上帝啊,阿尔菲,你现在的样子——”菲利普靠着办公桌而坐,桌上摇摇晃晃的文件几乎遮住了他的脸,“你就像个丛林中的野人。”
“我感冒了。”阿尔弗雷德咕哝,嗓子火辣辣地疼,“给我倒杯水。”
“是,王储殿下。”菲利普把桌上的杯子递到他的唇边,阿尔弗雷德灌下一整杯冷水,这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许多,“……别劝我,我不回去住。”
“宫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怪物?”
“你知道的,怪物就坐在王座上。”
“神啊,你不能这样……形容……我们的母亲。”
“她派你来的?”
“母亲忙着给军队授勋呢,没空理你。”菲利普一脸玩味,“你居然感冒了!”
阿尔弗雷德撑着作痛的脑袋坐起,怀里抱着他橄榄绿色的军用毛毯,“你要是非常清闲,就来军部帮我做事。我忙得死去活来。”
“不,亲爱的哥哥,我也在忙。”
“忙什么?”
菲利普坐到他身边,“忙着谈恋爱。我准备今年结婚。”
“哦,天哪。”阿尔弗雷德笑了一声,“恭喜!我的弟弟——”
“别,先别忙着恭喜我,人家还没答应。”菲利普语气轻松,听不出焦虑或紧张,“妈妈让我婚后也住在格兰瑟姆宫,她喜欢一大家人。”
“一大家人,”阿尔弗雷德冷哼,“欢乐的大家庭。”
“你呢?你准要搬出去吧?”
“我就住在这。”
“这张床睡不下两个人。”
“谁说得准?也许我能在这养几个孩子。”
最后,菲利普承认,他来办公室是为了母亲的嘱托,检查一下阿尔弗雷德的身体状况。显而易见,医生将他的“严重病情”告知了玛格丽特女王。打发走弟弟,阿尔弗雷德给自己倒了杯水。秘书谢菲尔德进来请他给几份备忘录签字,他寻找墨水笔,突然发现桌头的那本《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似乎挪动了位置。原本他放了一把尺子在上面,一英寸的刻度正对书脊。阿尔弗雷德签完字,打开那本书,君特的照片夹在中间,依旧背面朝上。他松了口气。
“不跟我走?”他低声说,翻过照片,君特坐在床边,背后摆着一瓶蔫头蔫脑的假花。
他拿起电话听筒,报上医院的位置和代号。那间医院没有正式的名字,接线员沉默片刻,嘟的一声响,电话接通了,是院长办公室。阿尔弗雷德请斯坦利·斯托克医生让君特接听,过了两三分钟,他听到君特略微沙哑的问候。
“你好,阿尔菲。”
“嗯……你好。”
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去医院。占用军事线路是错误的,可他无法抑制强烈的冲动。“我感冒了,”阿尔弗雷德说,“所以,这几天我不能去见你。”
“你不该把你的大衣给我穿。”
“你的手很冷。”
“谢谢,”君特的声音带着笑意,“无论如何,谢谢你,要不然感冒的就是我了。”
阿尔弗雷德想告诉他刚刚的梦,又觉得那个梦很没意思。他一言不发,倾听着对面的呼吸,而君特也没有追问。过了很久,阿尔弗雷德打破宁静,“我想问,你到底怎么想到绕过那座桥的?”
“桥?”君特立刻明白了,“你指的是马恩河的那座桥吗?”
“对,我布置了火力网……”
“我会观察呀,实际考察。桥上的确有火力网,不可能直接冲过去。我站在河边眺望,枯水期,河水的流速非常慢……而且那边有个浅滩,水不深。你一定没派人仔细勘察过河边,对吧?”
“没错。”阿尔弗雷德沮丧地说,“我忙着布置那座桥。”
君特轻笑,“那天夜里,我也不过去例行侦查,打算捞点小鱼小虾。我们那会儿经常私下里打劫……这不好。可没想到一下捞了条大鱼……”
他的笑声通过电话线,轻柔地落在阿尔弗雷德心尖,“——你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
这次,君特不明所以。
阿尔弗雷德换了个角度握住听筒,“你说,你有两个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