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二中的时候,华兰对所谓“校花”“段花”的概念一直不屑一顾。竞争这个title的女孩子们一开始只是换换好看的发卡和耳钉,后来不知是谁先带起头来,一个个开始勾画眼线、涂抹指甲。
再后来,她们每个人几乎都有了一个“社会人”男友,一起在自习课上吵闹,出现在除了学习之外的任何地方。
浪漫的故事可以这样写——校花配校霸。
二中在老城区的最深处,在成绩和建设方面都不算一个好学校。两条窄窄的小吃街从学校好不容易打理干净的大门蜿蜒出来,一到放学的时间点,带着孜然味的烟雾就从那些四轮小吃车上冒出来,分不出是来自烤鱿鱼还是章鱼小丸子,反正在华兰闻起来味道一样的呛人。
华兰总是行色匆匆地捂着鼻子,从这些花花绿绿的四轮铁板车后穿过,透过缭绕的烟雾看见他们穿着校服、挽着一样高的裤脚,成双成对,男生亲昵地将刚买的小吃递到女生手里。于是在华兰记忆里,那些校花的容颜总是与烧烤的孜然味混在一起,让她一想起来就想掩鼻子。
在学校里,课间不知为什么总能在饮水机边上见到他们。那些男友们手里拿着球或夹着烟,校花们乖巧的站在他们旁边,让人想使用“一对璧人”这个成语,又觉得用起来格外好笑。华兰小心翼翼地走到他们边上去灌水,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把他们对于自己女朋友外貌的夸赞听了一耳朵。
如果那时他们征求华兰的意见,华兰可能只会说一句话:
“不是很懂,但你的眼线歪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后来教导主任和各个年级长决定狠心治一治这种歪风邪气,一口气把校花和贴身男友们的家长全叫到学校来,让他们自己去把翘自习课的孩子抓回来。
一锅端了,走廊上闹出好大动静。当时有个女孩站在满脸怒色的父亲身边,真的把眼线哭歪了。
那时的华兰还没看过张爱玲的《金锁记》,不知道“刻薄”两个字怎么写。后来看到曹七巧,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算不算跟她一样刻薄。
但林君玉跟她们完全不一样。她的漂亮是不用任何发卡或耳钉修饰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澄澄澈澈,让华兰看一眼就想把自己曾经鄙夷的“校花”二字洗干净送给她。
林君玉自习的时候有种专注的好看。有时候,华兰把题写完了,余光瞟瞟教室其他地方,就不知不觉被林君玉美好的侧颜吸引过去。
连坐在前面的华兰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就跟林君玉隔了一条过道的徐志超。他这几天总是借着讨论化学题目的由头到林君玉桌前去,三天不到,第二次拿错林君玉的书了。
徐志超将自己的化学书翻过来,发现是林君玉的名字,恍然大悟似的道歉道:“不好意思,又拿错你的书了。”
华兰都替他尴尬。
余倩倩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道:“这也能拿错?小徐,太不小心了吧。书上没有笔记吗?你俩的字差别那么大。”
一个清秀如许,一个跟狗爬似的。
徐志超做什么表情都不是,华兰好心给他个台阶:“这道题大概是这样,你应该是忽略了一个条件……”
林君玉突然脆生生地开口道:“这道题我也不会,华兰,你能教我吗?”
华兰示意林君玉过来,把试卷往她的方向扯了扯,又开始从头讲。林君玉理解的有点慢,华兰便换了角度又讲了一遍,君玉便听得频频点头了。她一边拿红笔在自己卷子上记,一边真心夸道:“华兰,你题讲得真好。我化学最差了,没那个脑子,这都能让你教会。”
她笑了一下,华兰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兰姐’太土了,是徐志超太不懂事,”林君玉看着她,笑得更灿烂了,“华兰,你初中的好朋友叫你什么?”
华兰愣了一下。
“就,叫名字啊。”她犹豫着回答。
初中的时候她话很少,朋友不多,交流比较多的几个女生是后来在集训认识的。提前招结果公布以后,她们笑着告别华兰,接着就没什么联系了。
她们的缘分好自然、好自然地停在那里。
谁都没有错。
但就是停住了。
华兰不知道是她们太不甘太艳羡,还是大家都太内敛。她不敢问,但更希望是简单的后者。
川中宿舍为了方便学生和家长联系,是有装固定电话的。华兰看余倩倩和李丹妮都会用宿舍电话直接打到初中好友的手机上去,每天晚上一下晚自习就跑回去,用熄灯前的半个小时聊得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