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跟他说,自己和同学要去爬佘山,等着看日出。
他说,好兴致。
她问,啊,那你呢?你在干什么?
后来的苏展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个时候卓依缦不询问自己,自己是不是也会找刘一天或者林屿说,刚刚华兰和自己分手了。
但是当天当时,只有卓依缦问,只有卓依缦在。
后来他陆陆续续跟卓依缦说过很多事情,比如妈妈病情的反复和学校课业的繁重。
那些时候面对华兰不忍说开和戳破的事情,有一些他说给了卓依缦和刘一天,并叮嘱他们,别和华兰提。
刘一天说他怂说他钻牛角尖,临时买票从南京到上海想把他骂醒。
但是哪有这么容易?
他自觉自己的梦早就醒了。梦醒之后他深陷一片沼泽,这片沼泽里没有他的光。
卓依缦还是高中时候的样子,知道了他们俩已经互删以后,跟他说,苏展,需要我帮你关心花哥的现状吗?
苏展硬着嘴说不用,他要试试戒了她。
但是他还是从卓依缦那里知道了华兰的生活,到处飞到处转,到处见不曾见过的风景。
还有后来,日不落的短暂爱恋。
没有自己她果然能过得很好啊。苏展想。
心却好痛。
卓依缦为他担忧,跟他说过,苏展,虽然我也很可惜你们俩,但是这么久了,花哥看起来已经走出来了。你在情感上这么低落,不如也去谈个恋爱吧。
她嘻嘻笑,说我觉得那个跟你一起打辩论的三辩就挺好的,看起来对你也有意思。
“是不是叫尹梦怡?”
苏展当时因为听到了尹梦怡的名字一脸惶恐,以为对方在跟他开国际玩笑。
但是当时他没想过,对方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眼前自助餐厅里,卓依缦在他对面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个他无比眼熟的兰花坠子。
“苏展,花哥说让我带给你。”
第85章 苏展的故事(2)
◎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你不必为了我放弃什么。我曾经一时糊涂,但这句话一直都是真的。◎
苏展拿起那枚兰花坠子, 他记得当初这朵蝴蝶兰是在外婆家里摘的。外婆之前很喜欢打理花草,全力照顾他高三以后,家里很多花草都送人了。只剩几盆心爱的, 一起带到出租屋里。
他没有告诉过华兰, 高三的时候他一直侍弄那盆蝴蝶兰, 花盆就摆在书桌的对面。
他以前送过她很多礼物, 比如一只第一眼看起来憨态可掬第二眼看起来万分清醒的玩具熊,比如南大的书针,比如她喜欢用的笔,比如数不清的明信片和便签。
但这盆蝴蝶兰总有不同的意味, 多看一眼都缱绻。直白如他,当时第一想法是做成标本, 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感谢大数据, 让他刷到一个做滴胶的视频。他拿小区楼下花坛里野生的苜蓿草试了十来次,才敢小心翼翼地挑一朵盛放的蝴蝶兰摘下。
他的女孩气质如兰。
眼前嵌在滴胶里的白色蝴蝶兰一如初摘时, 嫣红的花蕊还是那么优雅大气。
经年不变,一如以往。
看起来华兰换过坠子上的线, 它从一条项链变成了一枚挂坠。
她大概天天带着吧。
想到这里, 苏展笑了一下。对面的卓依缦眼里闪过了一丝错愕,然后又微微低头,嗓音里带着遗憾:“寒假里回川中宣讲, 遇上花哥倩倩她们。晚上一起唱K的时候, 花哥就把这个给我……”
苏展把坠子接过来, 爱惜地摩挲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打断:“依缦, 我觉得你也蛮累的。”
“啊?”卓依缦微愣, 又局促道, “累倒是不会, 顺手带一下的事情。但是夹在中间还是挺尴尬的。”
她的心里开始微笑——苏展冷静、理智、淡定——这很好,说明那份感情已经淡了,他可以不在乎了。
但是,但是为什么他的眼神里有一丝玩味,或者说嘲弄?卓依缦心里的微笑滞了滞,她曾设想过苏展看到这枚坠子以后的所有反应,但怎么会有一个嘲弄的眼神?
她知道他们俩三年轰轰烈烈,结束得破败不堪,分开的这些年狠心又痴缠——她分析过种种可能,但苏展的反应怎么会是这样?
她脸上伪装好的尴尬困惑保持得恰到好处。片刻后,她听到对面说:“依缦,华兰在《昔年》的那篇文章,是不是你压着不让发的?”
她瞳仁猛地一缩。
对方低头摆弄手中的坠子,语气仍旧施施然:“我的相册,最后那几页的牛皮纸是有字的,只不过要用铅笔拓一拓。”
“因为我在大二降转之前想要给她写信。一边翻相册一边写,最后那几张纸上留下了痕迹。”他的声音像流水一样缓缓,“你模仿的时候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