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被苏展叫“宝贝”的时候, 她还有点不习惯, 觉得好肉麻。
但是两三次电话以后她就麻了,甚至接电话的时候甚至脸都不红。有一次一不小心点了公放, 被电话过滤了显得低沉磁性的一声“宝贝”被公放在寝室里,整个寝室都炸了, 都说“华兰的男朋友也太会撩了吧”。
那次把她闹得脸红了。
后来一段时间间歇性被室友“宝贝”“宝贝”地调侃。
她和苏展就转专业的事情讨论过好多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课多的缘故, 他总是很疲劳,声音听上去很困。
“宝贝,我今天太困了, 刚刚模辩下楼梯的时候差点摔一跤。”
华兰很心疼他, 说, 这么累了, 要不其他社团少忙一点?你还有转专业呢, 平衡一下时间, 不要强撑。
他总是“嗯”“嗯”地应着, 最后有力气调笑:“那你心不心疼我?”
华兰一句愤愤的“心疼死了”,然后挂掉电话。
这样平淡但是让人听起来就好想姨母笑的对话持续了大半个学期,然后他们的电话就开始减少。武汉的初冬,华兰在东湖旁边散步的时候再一次接通苏展的电话,对方扯了半天天气和最近的日常,然后开始讨论下次辩论的题目。
华兰自觉并非喜欢争辩的人,但是每次帮苏展看论题都能说上好多七七八八。苏展有一回跟她说:“我觉得你很适合去辩论啊,比我还合适。”
华兰说,不行,我的嘴通常跟不上脑子,表达能力差。
“这有什么不行的?”苏展声音轻松,“练练呗。卓依缦以前胆子那么小,现在都在复旦辩论队了。”
“这个事你喜欢就行了嘛,”她说,“我喜欢的事情是看你穿得好看去跟人家打辩论,我会在台下把你拍的很帅的。”
他爽朗地笑起来,然后笑声渐停,说:“有时候我觉得留在金融,一边打打辩论一边轻松点儿学,也挺好的。”
“啊?”华兰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不打算转专业了?”
“没……”苏展说,“我只是,最近有点累。”
“转专业的课程和原来的课程撞得挺厉害的。”他打了个哈欠,声音不复刚才的轻松,“要转专业的话绩点还得很高,现在的课程也要好好学。好几个晚上熬夜然后第二天上早八了。”
“啊?”华兰手机都有点拿不稳了,“那你感觉还好吗?要难受记得去医院。”
“没那么脆弱。”苏展说话间又打了个哈欠,“你也加油,最近是不是要出一次实地?”
华兰说,还得有段时间。
“我相信你能熬过去的,对吗?”华兰说,“高考都熬过来了。”
苏展长长地“嗯”了一声,却在一个星期后告诉她,他可能真的不打算转专业了。
因为即使转专业也是降转,白白浪费一年。而且据说下一届的培养计划要改,因为教材要换,他还得再补一些基础课程。期中考考得不错,他也不是很想浪费在这个专业第一年的绩点。
“不过可能就是,以后得职业从工程师变成投行打工人了。”他苦笑一下,“但是可能毕业年薪会更高。”
华兰那个时候,莫名很无力。她知道苏展确实有他的不得已,他确实理性地比较了很多,得出的也确实算是收益最高的选择。
她只是为苏展可惜,他曾经那么喜欢物理,赌着一口气就为跟林屿争个高下,努力两年多去考那个省一。
她不知道,苏展什么开始服输了?
她知道如果苏展决定好了,再劝他也于事无补,我们习惯安慰别人“所有的选择都是最好的安排”。
像小时候苏展搬走,华兰会安慰自己,他们都是小孩,她和他都改变不了什么,笑着去迎接接下来的生活,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可是他们明明都是大人了啊。
林君玉说过,成年了,就是可以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苏展还是不能拥有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呢?
其实她和苏展很早就走在不一样的道路上了。华兰想。读到了心心念念的地质专业以后,她学得随心随性,好成绩和一些荣誉可能是顺其自然就到手了。
但苏展不一样,他挺焦虑的。电话里很多时候都会吐槽大类招生之后专业分流的卷生卷死,很多人为了一点平时分可以把线上学习APP的考试刷个好几次。高数上了第一节 课之后,图书馆满满都是人。
类似的细节不计其数。高中时期这么洒脱的少年,也会有一天被绩点和综测反复折磨。
“宝贝,我真的没办法啊。”苏展苦笑着,“不能任性决定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华兰觉得这句话好刺耳,但也只能简短地“嗯”了一声。她觉得,如果是高中的苏展知道了这件事,一定打死也会要转会自己喜欢的物理专业,一定会拼尽全力去追逐他们一起认定的那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