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中毕业的时候打印了好几份照片，做了好几个相册，这一本是留给自己的。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一起带来了武汉，搬了一次宿舍也一直在书架上放着。
却是经年未翻过。
她颤动着手指翻开，第一页就是当年成人礼的时候，林君玉给她和苏展拍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青白相间的校服，扎着高马尾，清瘦朴素。也许是林君玉的拍照技术太好，她甚至觉得照片里的女孩子有种说不上来的好看。那是只属于高中时代的好看，不加任何妆造雕饰，充满精气神、阳光向上。心里有火，眼里有光。
要是期末周熬夜的华兰看到这张照片，肯定会更感慨吧。那时候遮瑕都遮不住黑眼圈，一双眼睛里只有怨气，哪有这样的光。
她旁边就是苏展。那一刻拍照的时候他们都笑得很开心。苏展的眉眼是那种有几分深邃的眉眼，说不上很帅，但是当他认真起来——认真打球或是认真学□□有种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的气质。
华兰想起，高中午觉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旁边的他也趴在桌子上，脸上有一层短短的绒毛。
很有趣。
她翻下去，先看到的是几张川中的景色，教学楼、书吧、咖啡厅。砖红色的外墙，背景里墨色浅浅的后山。她的试卷，她的书本，先前就堆在哪个角落里。三班的教室，从三楼搬到五楼，又搬到另一栋楼的五楼。
接着就是提前招篮球赛的照片。同样出自君玉的镜头，拍到了场上的刘一天。另一张拍到了苏展，他跳起来投篮。然后是运动会，阳光、赛场和带着红袖章的她。再往后就是大联欢，君玉当时拍了好多照片。那个搭建的像银河一样的舞台，舞台上唱《最初的梦想》的部长们。
啊，还有一张她和苏展一起缩在摄像机旁边的照片。有点糊，显然是林君玉拉了倍镜拍的。
原来这么早林君玉就在八卦她了。
相册明明才翻了几页，华兰却不敢再翻下去了。她觉得心口堵得慌，鼻子竟然有点发酸。看到秦念诗哭的时候她还不以为然，以为事情过去太久了，自己不会有波澜。
但怎么可能啊，华兰。
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你还一直喜欢他吗？
不然怎么连相册，也不敢翻下去了？
你怕掉眼泪吗？
大二暑假她遇到的那个外国帅哥叫斯蒂文，在剑桥念地理专业，很风趣。华兰最开始经常跟他聊天，是因为想要锻炼自己的口语。聊着聊着发现，斯蒂文很博学。他去过的地方很多，对欧洲每一块区域的人文地理都很熟悉。
像莫桑石一样的眼睛，在那两个月里代替琥珀照顾她。他们在访学的假期周末一起去欧洲各个地方玩儿。就是在那段时间，华兰去爬了爸爸想要去爬的阿尔卑斯山，去了很多欧洲有名的兰花园。
斯蒂文身上有英国绅士的谦逊有礼。华兰承认，他确实是个很优秀的恋人。
但是在华兰回国之前的那周，他们坐在剑桥的草地上，看很远很远的日落，斯蒂文突然对她说：“Ran， I think you are always sad when you are with me.”
“Ah?”
“My heart is yours. But yours，”斯蒂文忧郁的蓝眼睛眨了眨，指指她的胸口，“is not mine.”
当时的华兰完全傻了。斯蒂文对她笑一笑，说：“I think you love someone more.”
后来华兰回国，异国他乡的这段短暂恋爱葬入坟墓。她和斯蒂文仍然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变成了大洋彼岸的笔友，互相分享自己见过的风景。
斯蒂文曾来信说，Wonder what your boy。's like.
华兰想了很久，到底还是没有跟他说苏展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但是那个时候，连斯蒂文都看得出来啊，她内心深处住着别人。
华兰心里有好多话，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跟谁说。她看了看列表，这个点还醒着而且方便跟她煲电话粥的人，大抵只有余倩倩。
她电话打过去，对方秒接。
“我说姐姐诶，你这样很吓人的！”余倩倩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大半夜查岗吗？我亲妈都不这样。”
“很吓人你还接？”
“我晚上十一点，才从大体老师那里回来。”余倩倩说，“刚刚梳洗完，准备上床，你这个电话打得我背后冷飕飕的。”
“这么晚了见大体老师？”
“我最近忙课题嘛，不然谁留在杭州受苦，老早回家享福了。你在武汉吧？”倩倩问。
华兰“嗯”了一声，把相册放回书架上，却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啊你！”余倩倩说，“什么事？你安静的我越发害怕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出国的打算。”华兰呼出一口气，“刚刚那些文件都下来了，我正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