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不是全部,也有一些依旧落后的村子,还有一些人越来越少,只有老人和留守儿童的地方,甚至有些村子,人基本都出外面打拼了,村里只剩下一个空壳。
舅舅他们一家也是在城里住,要接外婆过去,外婆住不惯,在这里还能和老姐妹们说说话,也就是寒暑假舅舅家的两个皮猴子会回村里来住。
听到老人晕到了,舅舅和舅妈也赶回来了,余逢吉带着徐凤娟到的时候,还看见他们忙里忙外的。
“舅舅舅妈,外婆呢?”
“逢吉啊,你外婆在里面躺着,精神劲头不算太好。”舅妈这么说着。
舅妈是个爽利热心肠的人,三两下就把家婆摁在床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干净,知道他们回来又做好了饭菜。
“大姐,你也劝劝妈,我看她都没从前那口心气了,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舅妈脸上满是担忧。
徐凤娟叹气一声,“我进去劝劝,不行就接我那里去,你们平常还要工作看小孩,哪里有这么多时间?而且她不惯城里的生活。”
余逢吉走进去,首先看到的是那张八仙桌,还有前面供桌上玉皇大帝的神像,一把垫了软垫的椅子在另一张小桌面前,小桌上有一个米盆,盆里放着铜钱剑、桃木印还有镜子,旁边是一些已经画好的符咒。
有平安福、求财符、出入平安符……这些符咒散发着淡淡的波动,可见书写人也是费了心力的。
屋里,外婆带着老花镜迷迷蒙蒙的看着手机,七十多岁的人了喜欢听洋柿子的霸道总裁文,听表弟表妹说有好几回,外婆看小说到凌晨看到眼都要瞎,后面他们就不给外婆看这么晚,但是用耳朵听听还是可以的。
“吉吉来了,老早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外婆显然很高兴,咧着嘴巴把手机都放下了,等余逢吉在床边坐下,她翻着抽屉里的东西,找出了一把糖,有喜糖、水果糖、奶糖,收得有点久了,天气热有点化了,“吃糖。”
余逢吉笑了笑,拆了一颗奶糖来吃,“很甜,外婆你也吃。”
两个人吃着糖,外婆问,“听你妈说你接回葬师了?”
“是。”
外婆笑着,干燥枯老的手摸着他的脸,哪怕她的皮相已经老了,透过清亮的眼睛还是可以看到她通透的灵魂,“和你爹几十年前很像,既然接了就好好做,不要做违背良心的事情,立艺先立德。”
看着又被塞到手心的几颗糖,余逢吉脸上怔然,随后拢紧掌心,重重点头,“好。”
没多久,徐凤娟走进来,把一些营养品放下,原本还和余逢吉说着话的外婆好像一下子就把手机藏好,乖得像一个小孩。
“妈,不是说不做那些了吗?”徐凤娟有些气闷的把削好的苹果放到她面前,“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瞎逞能!”
“老姐妹求,也不好不帮忙,”外婆也叹气,“她家的小孙子丢了。”
徐凤娟闻言也没那么生气了,但气也没有完全消散,眼睛都不看外婆那边,只看着桌子上那堆糖纸,“……找到了?”
“我出马,哪还能找不到?掉山坳里去了。”外婆嘴边说着,那是脸上都放光。
“您可别瞎逞能,万一下回别的人家找不到又要上门来了,春月说不放心你在这里,要接你回城住。”
春月就是余逢吉舅妈的名字。
“春月是好心,但住城里我不习惯。”外婆满是笑容。
“住不惯,你就去我那。”徐凤娟这么说,“逢吉之前也和我说的把外婆接过来住。”
外婆笑了出来,搁那家老人被子女争抢着孝顺,哪个不开心?
年前村里的那个十叔郁郁而亡,也是这事闹的。
生了三个儿子,也不愿意孝顺他,也不愿意给生活费,还把他赶出来,十叔就在鱼塘边上搭了个破棚子,种了点菜,没得见肉腥,村里人骂这几个儿子不干人事,但他们也不回村,管你们怎么说。
调解也调解了,每个月愿意给那么点赡养费了,可是就是不愿意回来看看。
余逢吉记得去年过年,他回来的时候,和徐凤娟一起去看老人的时候,塞了一百块钱,又拿了两条猪肉去。
老人家身上穿的都是单薄的衣服,给红包也是囊中羞涩,浑身摸了摸上下,又把那一百块钱当做过年的红包给余逢吉。
满是皱纹的脸上是和蔼良善的笑容,窘迫让这个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眼睛里都有点泛红。
余逢吉没要,说自己已经出来工作了,不收红包了,然后反手又塞了几百块钱放在他桌上,用水杯压着。
以前到了时候回来,他讳做十爷爷的人都给他打番石榴吃,红心的、白心的番石榴软糯香甜,带着一种特殊的香味,萦绕了他一天,盛夏的暑热也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