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魇,命人好好收敛谢澜尸身,其余人随本王进城!”
断了手的冷面将军上前接住了被扎成了箭靶子的尸身,他仰头看着城门上谢澜的头颅,神色中满是敬畏,“是,王爷。”
——
夜半,四仰八叉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谢澜,喉间忽然发出声好似野兽受到惊吓后的呼噜声,四肢抽搐了几下,整个人猛地弹坐而起。
他的头发里、脸上、脖颈上和赤着的胸膛后背上布满了热汗,那些汗水正顺着细腻的肌理滑下,砸在泛黄的被单上,转眼就洇湿了一大块,像是下了一场细密的雨。
那双白日里神采飞扬的星眸此时惊惧地瞪圆,瞳孔缩成了一点,失神地定格在了虚空中的某个点上,苍白的唇轻颤着,似乎还陷在刚才的梦里回不过神来。
那杂乱无章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静谧的深夜里格外的响亮。
好疼。
脖子好疼。
他抬起双手圈住脖颈,温烫的掌心贴在了汗湿的冰凉的皮肤上,才觉得那仿佛被割断了头的剧痛散了些。
谢澜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呆坐了片刻,整个人才褪去了梦境带来的恍惚和心悸,慢慢恢复了正常。
又做梦了。还是同样的场景,如果能换换就更好了。谢澜长长呼出一口气,两只手用力搓了两把脸。
其实自谢澜记事起,他就重复着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他是大安末年那个传奇的少年将军,一个人一匹马一杆银枪,面对楚军十万兵马,一人守着一座城。
那场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悲壮战役,对于小时候的谢澜来说太过恐怖。鲜血、残肢、万箭齐发,都是可以让小谢澜嚎啕大哭一晚上的噩梦。
等着小谢澜长大了一些,他和谢父讲了他的梦。
谢父惊讶于小儿子明明没有接触过任何关于历史的书籍或是影视,居然能梦到那段历史。
当天谢父带着小谢澜去了书店,为他挑选了本有关大安史的书。
谢父挑的书是本正史,他想着儿子既然要了解,还是了解正确的历史,不要被改编的书带跑了。
不过那本书的内容对于大人而言都太过晦涩难懂,对于当时只有7岁的谢澜来说,根本就是天书。
可是小谢澜在谢父和字典的帮助下,愣是啃下了那本书。自此,小谢澜对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想了解那位与他同名同姓,每晚都会出现在他梦境里的谢将军。
不,不仅仅是了解,他想见谢将军。
再大一点的时候,谢澜知道了大学里有考古这个专业,明白这是可以见到谢将军的唯一的途径。
于是,那一年的梅市高考的文科状元谢澜,报了梅大最冷门的考古系。
而他在301的宿舍,遇到了慕容锦。那个让他这个颜狗一见钟情,想要发展一段超友谊关系,又因为那张嘴实在太过气人,最终成了死对头的男人。
那时的谢澜怎么也想不到,从他选择了这个专业,踏入了301宿舍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谢澜在脑子里过完自己短暂的25年,又数了一百只喜羊羊,一百只沸羊羊再加上一百只羊村长,依旧没有任何睡意,反倒是膀胱不停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忍忍吧,离天亮也没多长时间了。谢澜和自己的器官好声好气地商量着,可换来的确是膀胱加倍的抗议。
行吧,就起来上个厕所,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谢澜坐了起来,摸着黑穿好了衣服,又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站在两个床狭窄的缝隙间,模模糊糊地看到慕容锦平躺在床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忽然就想搞个恶作剧。
谢澜趴在慕容锦床头,头伸到了慕容锦的脸上方。
“慕容锦~起来尿尿啦~嘘~再不起来就要尿床啦~”谢澜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尾音尽可能地拖长,再拖长,说出来的气音,像是年迈的老人,更像是黑夜里出没的鬼怪。
临睡觉前,慕容锦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一丝月光也透不进来,房间里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也差不多。
这也就导致了谢澜现在把握不好距离,他的鼻尖与慕容锦的鼻尖不过两毫米的距离,刘海的发梢随着他的动作搔在了慕容锦的眼皮上,呼吸与说话时的热气也喷了慕容锦一脸。
只不过慕容锦睡熟了,没有感觉到痒意。
谢澜的恶作剧没有得到回应,气呼呼地做了个鬼脸,“慕容锦你是猪吧,这都不醒。行啊,你不醒是吧,我看你晚上的汤也没少喝,你就等着尿床吧你。”
第16章 深夜
谢澜摸黑出了门,因为是月初的关系,藏黑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狭长若镰刀的月牙儿,淡黄色的光芒黯淡朦胧,勉勉强强能看清楚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