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中的光，灭了。就像是燃尽了的火把，只余下黯然和彷徨。
他看着城门的方向，薄唇勾起抹苦涩的笑意，嗫嚅道：“阿澜，你让我去哪里呢？我还能去哪里啊。”
慕容锦瑜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厌世漠然的冰块样子，只是顾钧觉得这样的慕容锦瑜好像压抑着什么，就像是天水城黑风暴来临前，黑压压的天空般可怖。
顾钧见慕容锦瑜转身步上了台阶，急忙追了上去，“殿下，您不走吗？”
慕容锦瑜脚步顿了一些，微微偏了下头，露出轮廓完美的侧颜，“顾副将自去吧，本王还有事情要处理。”
顾钧脑中闪过了个恐怖的念头，他怔怔地看着慕容锦瑜已步入那略有些昏暗殿内的身影，喉结不停地上下翻滚着，心脏怦怦直跳。
直到雍王府那个同他们主子一样冷面的侍卫统领从他身边擦身而过，顾钧才回了神，疾步追了上去。
文慧帝见慕容锦瑜回到殿内，也顾不上什么帝王威严了，疾步跑到了慕容锦瑜的身边，拉着他的广袖，仰着头，眼睛瞪得眼角都要裂开了。
“小皇叔，是楚军退了吗？是我大安赢了吗？”
慕容锦瑜垂眸看文慧帝，漠然的目光像是再看一个死人，薄唇缓缓勾起抹漂亮的弧度，吐出的话却像是把利剑落在了在场所有人的颈上。
“大安败了，各位，一起殉了大安的千秋基业吧。”
“什么？！败了？败了……”文慧帝垂下了手，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
“不可能，大安兵强马盛，谢澜又是战神，怎么可能败呢？一定不可能的。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朕不相信，一点也不相信。”
文慧帝倏地扬起了头，一张俊美的脸狰狞扭曲，神情像是癫狂的疯子，全无一点帝王威严。
“这是你和谢澜做的戏对不对？慕容锦瑜，你是不是怪朕当年抢了你的皇位？这次楚军进犯，其实是你和谢澜与楚军里应外合，想篡朕的位是不是？！”
“皇帝！”太后变了脸色，厉声喝止。她倏地站了起来，疾步朝着文慧帝走去，只是她动作再快，也比不得慕容锦瑜快。
只见慕容锦瑜唇角勾起抹灿烂的笑意，如那一瞬绽放的昙花，看呆了文慧帝，他自然也就没注意到那双眼中冰冷刺骨的杀意。
“你既然知道这大安的江山该是本王的，那你现在就还给本王吧。”
文慧帝“哇！”地吐了口血，木怔怔地低下了头，看着穿胸而过的长剑，慢半拍地抬头看慕容锦瑜，抖着手指着他，“你……你居然敢刺杀朕？”
原来方才慕容锦瑜说话时反手抽出了身旁侍卫腰间的长剑，抬手便刺进了文慧帝的胸口，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是他想这么做许久了。
一时间，大殿之内一片阒静，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各个目光呆怔的看着慕容锦瑜。
慕容锦瑜漠然地抽出了长剑，鲜血迸溅到了他的脸上，锦袍上，他也毫不在乎。
“皇儿！”太后看着文慧帝轰然倒下的身影，眼前一黑，身影剧烈地摇晃，差一点就跌坐在了地上。
太后的这声嘶力竭的声音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巧，哀嚎声顿起，比方才还要响亮，像是要把房盖掀开了一样。
那些花枝招展的妃子们搂着孩子蜷缩成一团，她们惊恐的看着慕容锦瑜，明白了他方才说让大家殉国的话是真的。
他连皇帝都敢杀啊！
有胆大的妃子抱着孩子挪到了慕容锦瑜的脚边，余光瞥到地上尸体还热乎的文慧帝，也不敢拉他的衣角，只扬起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期期艾艾的求。
“皇叔，求求您放我儿一条生路吧！妾身愿意殉国，但是我儿还小啊，他才3岁啊，他也是您的侄孙啊。求皇叔发发慈悲吧！妾身给您磕头了！”
有了个胆大的开头，其他有孩子的妃子王妃也有样学样的凑上来求慕容锦瑜放过幼子。
“皇叔求求您放了这些孩子们吧，大人死了就死了，孩子还小啊，他们还小啊。”
“是啊皇叔，妾身的孩子才出生啊，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慕容锦瑜垂着眼，漠然地扫过那些裹在绫罗绸缎，张着小嘴哇哇大哭，一看就是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孩子，冷声问：“活着做什么？当亡国奴吗？”
哭求的妇人们齐齐一噎，有个机灵的答道：“是给慕容氏存一条血脉，大安不能就这么亡了啊。日后，留下来的孩子可以复国的。”
“呵。”慕容锦瑜低低笑着，不是他看轻自己这群侄孙们。复国？怕是真成了庶民，连个把月都活不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