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大了好吗。”疯道士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这么理解吧,僵尸的进化相当于修士妖怪的渡劫。”
谢澜点头,当代年轻人,谁还没看过几部修仙小说或者是电视剧啊,渡劫这词,懂。
“问题就在于,别人渡劫,是最虚弱的时候,僵尸这玩意不是。这个时候的它们,是开了无敌状态,无论是嗜杀欲还是其他什么,都处于顶峰状态啊!”
疯道士本来就是个情绪化的疯子,他这一晚上遭遇的又实在太多了,现在又碰到这档子事,一个没忍住,情绪崩了。
慕容锦瞥了眼疯道士,见他佝偻着背,一手倒提着桃木剑,用手背挡着脸,一手捂着胸口,一副疼极了的样子。
他忽然间就开始后悔方才不该在气头上多弄断他一根肋骨,现在好了,主要的战斗力负伤了,他又得在谢澜面前掩藏身份,这老贺怕是有得磨了。
慕容锦从口袋里摸出张皱皱巴巴的符纸,这是方才剩下的唯一一张,他顺手就给揣口袋里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到它了。
他向不远处逗着二毛和浩子的老贺看去,见他脸上的绿毛已经掉了三分之二,凤眸半眯,深藏着阴沉冷戾。
“如果在天亮之前,它身上的绿毛全部掉光,顺利进化成了毛僵,才是真正的危险。”
“要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嘶——”疯道士听了慕容锦的话,慌忙直起身,谁料牵动了断骨,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就越危险,嘶。”
谢澜光是听着疯道士抽气就觉得疼,眉心蹙地紧紧的,关心地问道:“道长啊,你这伤,没事吧?”
疯道士并不擅长应对他人的善意,小的时候因为眼珠子颜色的关系,他被父母抛弃,扔到了山里等死。
在他真的要饿死的时候,被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捡回去抚养。
那老道士既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父母,抚养他长大,教他本领。他长这么大,唯一的关心都来自于老道士。
后来,老道士死了,没有人再关心疯道士了。
他离开了他们的家,入了行,成了名。因为阴晴不定的乖戾性子,和一身彪悍的本领,没人敢招惹他,自然也没有人敢爱他关心他。
正因为这样,在他感受到了谢澜这个陌生人的关心时,才会愕然地看着他。
半晌无语,疯道士张了张薄唇,又紧紧抿着,神色也添了几分古怪,欲言又止的。
谢澜也没多在乎疯道士的反应,他的关心是实心实意,却也不需要对方什么感激涕零之类的回应,没劲。
他翻出身上唯一的符纸,塞到了慕容锦的手中,“就两张啊,能够用吗?”
谢澜看着那瓷白如玉的手掌中放着的两张皱皱巴巴的黄符,一张俊脸抽在一起,比那符纸都皱巴。
“道长啊,你身上还有符纸吗?就这么两张符,我总觉得不能降服老贺啊。”
疯道士心说,小子还真让你说着了,就那算命瞎子的符纸,也就能在墓里面震震白僵紫僵吧,对付绿僵都勉强,更别说进阶中的绿僵了。
不过。他偷偷瞄了眼慕容锦,有这位在,符纸不符纸的,不过就是做个样子罢了。
话说回来,慕容锦连符纸都不怕,往少了说,得是游尸之上。不过那不化骨都怕他,那他……
疯道士脑中冒出了几个字,他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又白了两分,同那金箔纸有的一拼了,心脏也在疯狂地跳动,耳边都是自己“怦怦怦”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喘息。
一双狭长的眼眸控制不住地瞪得滚圆,灰色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惊骇又惊悚地看向慕容锦。
怎么会?他怎么可能是……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那东西出世的条件那般苛刻,千八百年都不曾出过世,慕容锦怎么可能是?
对,一定是我弄错了,他最多,最多也就是个不化骨巅峰的修为。
就在疯道士在心中一遍一遍否定时,慕容锦那双漂亮的凤眸转了过来,无波无澜,好似深渊寒潭。
他猝不及防地望进了一片漆黑之中,唯一的一点色彩,居然是眼角下的朱砂泪痣。
那点红在纯粹的黑中,竟比鲜血还要鲜艳,也更加的触不惊心。
疯道士觉得自己掉入了无边的深渊,除了恐惧,和恐惧带来的窒息感,他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东西。
他的大脑混沌空荡。
他的灵魂在战栗求饶。
他能嗅到来自死亡的腐朽的味道。
在疯道士觉得自己就要这么死在这一片漆黑中时,蝶翅般的睫羽轻轻扇动,慕容锦转回了头。
刹那间,压迫感不再,疯道士回了神,才惊觉道袍里的黑色半袖几乎被冷汗浸透了,夜风一吹,凉的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