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倒的一瞬间,吴邪只来得及双手高抬护住头部,也亏得他这一反射动作,才避免了脑袋和尖石冲撞的可能性,但代替他脑袋撞上去的是他的手,左手手背上被开了一个大口子,瞬间血流如注。
“……”吴邪疼得一龇牙,被擦伤的地方一疼过后立刻变得火辣辣的,好像正放在铁架子上用火灼烤,而且也不知是不是联动效应,脑袋里一阵一阵尖锐的刺痛,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出来,又有什么东西想要拼命地挤进去。
吴邪咬着牙支起上半身拼命抬头,那石柱就竖在自己面前不到三四米的地方,明明从他现在的角度看过去绝对不可能看清楚那枚水晶头颅,但奇怪的是他就是看见了,透明的外壳中间包裹着鲜红的麒麟血,血管一鼓一胀,仿佛红宝石一般吸引着吴邪的视线。
“%&¥##¥@!”
飘渺的声音在脑海里忽远忽近,一直都有人在耳边讲话,是个年轻的女人,她扯着嗓子嘶声力竭。吴邪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但她能从她的语气当中听出她的不甘心,她的恨,她的怨气冲天。
吴邪拼了命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只为了能够再接近那个声音一点。
“吴邪!”
“小佛爷!”
“小天真!”
“小三爷!”
有谁在后面喊他,他统统听不见,好像身体里安装了一个信号屏蔽器,除了那个女人的声音以外,其他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在了外面。周遭的风景全部像是打上了一层马赛克,在视线当中黯然褪色,模糊不堪,只衬得那团鲜艳的红色越发突出,越发艳丽。
水晶头颅空洞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那个水晶头颅的上下颌骨正微微张开,再闭合,再张开。
她在说话。
那上下开合的幅度太小,吴邪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那个女人的声音钻进耳蜗,震动着耳膜,吴邪才意识到,她确实是在说话,或者说她在喊叫,撕心裂肺得好像失去了同伴的孤狼。
“没有秘密!我什么都不知道!”
“放开他们!!……不要!!”
“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上天会惩罚你们!会把你们统统变成妖物!”
凄厉的惨叫声震得吴邪一哆嗦。
那是西王母生前留下的最后的记忆。眼睁睁看着族人在自己的面前受刑,被肢解、被蒸煮,被碾压,她的每一声喊叫中都充满了痛苦、绝望以及怨恨。吴邪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惨绝人寰的往事,但仅仅是从她的叫喊声,还有之前看到的那些画面,吴邪深深地体会到了她当时的绝望。
她的绝望,她的无力,她的脆弱。
她只是一个女人,虽然被上天赋予了极长的寿命和无穷的天赋,但这并不能掩盖她只是个女人的事实。
她柔弱的肩膀扛不起一整个国家,更扛不起神族后裔的名号。
临死前,她的恨和痛与死去的族人的怨汇合,并终于化成了实质,长生的力量转化为诅咒的力量。
凡是以她和她的族人血肉之躯所构建出来的长生局,所有获得长生的人都将要面对尸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是代价。
当一个人想要获得些什么,他就必须先失去相应的东西。
而尸化,就是长生最后的代价。
不生不死,无生无死,生生世世、世世代代都必须要承受妖魔化的代价。
而她的诅咒,最终应验了。后世凡是想要获得长生的人,鲁殇王、铁面生、西夏万奴王、霍玲、陈文锦……不管是孜孜追求的,还是被迫承受的,在他们人生的最后,每一个人都尝尽了痛苦。
但当时的西王母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是,千年以后西王母国几经辗转、体系最终分崩离析,由于外族通婚,麒麟血的浓度逐渐降低,为了保证自己天赋的血统和不老的能力,张家祖先居然像那些曾经用铁蹄和拳头蹂躏他们的夏朝人一样,动用了长生局。
兜兜转转,诅咒最终还是落到了张家人头上。
如果不破坏长生局,曾经辉煌于历史长河中的张家,将最终灭族于西王母临死前的诅咒。
不要。不可以!决不允许!!
“啊!”吴邪大吼一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他握紧拳头支在地上,硬是撑着疲软酸疼、近乎麻痹的身体勉强站了起来,一手抄起登山包里的M16,顾不得被子弹擦伤正流血不止的肩膀,对准石柱顶上的水晶头颅就扣动扳机。
子弹倾泻而出,火光四溢。
吴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打出去多少颗子弹,只知道有几颗真的打中了,水晶头颅在石柱顶上移动了两下,终于一头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