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杏哼了声,拉着司见月跟上去,为防洛夕瑶随时给铃杏补一脚,容嫣和宁骁干脆架住她走。
洛夕瑶怒火中烧,“都给我撒开!”
…
某处客殿的厢房内,烛火亦燃。
女子的窈窕身影晃动着投射在屏风上,映出些许旖旎的意味,她正低头把胸前的布带裹紧,压得平平坦坦,才慢慢地穿上了衣服。
那赫然是一套男装。
江丫丫移步至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将三千青丝整整齐齐地挽好,以朴素的簪子束起,又用梳头水把每一根发丝都顺得服服帖帖。
她洗过脸后,铜镜里的女子更显俏丽。
但江丫丫知晓,她可以是俊和俏,却不可以是丽和俏。她深深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拿起青色的黛笔,狠心描了个粗糙杂乱的眉毛和一点胡茬。
现在看起来像个少年郎了。
江丫丫心道,她不需要漂亮的衣裙,也不需要美丽的脸蛋,她只要一把能够上战场的红缨枪。
这就够了。
江丫丫从怀里摸了枚染血的玉佩出来,上头一笔一划地篆刻着的,是她真正的名字——
江芽。
准确来说,她真正的名字其实有两个。除了随母族姓的邬州江氏,还有京师奚家,奚秀芽。当今世上还活着的奚家血脉,只剩下她一人了。
不过虽然说是奚家人,但江芽并没有受过奚家的什么恩惠,从小养在邬州的乡下,和孤儿没差。
因为她是个女子。
自古以来在血肉厮杀的战场上,女子都被归为老弱妇孺的其中之一,而奚家世代为将,只培养未来可期的虎子,便腐朽地认为女儿毫无价值。
所以她早早就被奚家遗弃在外。
可谁能料到,正是被放弃的江芽,却成了唯一能为奚家翻案的后人呢,可笑又可悲。
江芽抚着眼角那道伤疤,那道几乎让她毁了容的伤疤,轻轻地扬了扬眉。看起来是丑陋了些,但也徒添了几分所谓的男子气概,不算很亏。
对于奚家,按理说她该恨的。
却偏偏,江芽又觉得不该是这个结局。
她从小就知道,被奚家遗弃的原因是什么,但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现在的社会上大多数人都不认为女子能上战场,可以打胜仗。
江芽不由冷笑,如今她倒要叫九泉之下的那几个糟老头子看看,她到底上不上得战场!
她不但会上战场,还要打胜仗。
江芽站起身来,趁着夜色跳上房顶,身法灵活地避开带刀侍卫的巡视。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了许久,在邬州的每个日夜,她从未松懈。
听闻奚桓在靶场进行箭术训练,江芽也找来稻草糊了几个靶子,跟着训练;听闻奚桓有一匹枣红色的烈血宝马,在马背上百步穿杨,江芽也攒钱买了一匹马,虽然还做不到百步穿杨,但只是暂时。
对于这苛刻的环境和条件,江芽并不抱怨,反而把它当作是对自己的一种锻炼。她为了专心习武没有读过几年书,却记得《孟子》的那句: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江芽便提醒自己,她是为了什么才习武,又为了什么才这般辛苦。
她要让奚家后悔。
要让世人知道,战场上也可以有女将。
江芽伏低身子在宫中穿梭疾行,看见那一行熟悉的身影,似乎在往王后那殿去。
正合她意!
…
“这……这怎么能行?”
王后听了他们的惊世大计,没觉得多惊世,倒是只听出了一个“惊”字。长乐公主平日里是她最省心的女儿,这种时候,居然也跟着闹了起来。
“母后,我是认真的。”长乐公主恳切地握住了王后的手,眼底漾着泪花,“我想听奚桓亲口说出事情的真相,奚家上下几百口人,若真的是因为我才覆灭……我,我怎能安生苟活!”
王后看不得女儿委屈,也凄然道:“唉……你同奚桓那孩子,属实是孽缘。”母女俩都默契地没有提及罪魁祸首,其实是那个还躺在病榻上的国君。
帝王多疑,不可非议。
他本就是踏着无数血肉,才荣得泼天权贵。作为受这眷顾的枕边人和膝下儿女,能有什么话好说。
后宫中人已经习惯了装聋作哑。
“母后,”长乐公主说,“我想见他。”
王后叹息一声,看向旁边排排坐的那帮问剑宗弟子,还是难掩忧心,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容嫣积极回话,信誓旦旦地答应道:“娘娘请放心,我们几个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唯独战斗力毋庸置疑!”她先是指向薛遣淮,“我们大师兄英明神武,一剑破万军,打头阵杠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