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地睡一觉吧。”
“这一次,所有人都不会重蹈覆辙了。”
…
在和洛夕瑶切断连接的那一刻,系统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急速运转的智脑像上了发条般几近冒烟,仿佛抽了主心骨的积木瞬间被击溃、迅速坍塌,各种bug漏洞频出,代码指令乱成一团。
“……发生…严重错误……”
“正…在…启……动紧急…方案……”
“启动…失败……”
那道温柔亲和的女声含着笑意,在虚空中隔着若有似无的屏障,与异世来的破坏者谈判。
“宇宙中有亿万个相互平行的宇宙,你们妄图通过机械和人为观察、干涉我们的同时,我们也在用另一种方式观察你们,诱你们入陷阱。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命运轨迹,强行改变是很冒昧的。天道能杀死的,不仅仅是你的宿主而已。”
系统在一阵滋儿哇乱叫的雪花声之后,突然像被按下了静音键,陷入死寂。又过了几秒,那头重新连接了道低沉磁性的男声,是个人类。
“要培养出一个合格的智脑并不容易,既然选择重来一次,我想你们已经权衡好了利弊。”
…
铃杏摔了一跤。
有时候遍地金银珠宝也会绊脚,铃杏想。她拎着弄脏的裙摆正要站起,却见面前伸来一只手,掌心朝上,五指修长,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
铃杏怔愣地抬起眼睛。
男人脸上戴着金色的雕花面具,尽管遮住了大半面容,但依然能看出来五官很优越,下颔线收窄而稍显冷厉。铃杏这辈子都不可能错认他。
站在她面前的,是薛遣淮。
如果不是多年相处,从外表上连铃杏也分辨不出薛沉舟和薛遣淮的不同,但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在一朝一夕间就可以轻易磨灭的。
薛遣淮打小就没遇到过什么挫折,作为问剑宗的少主含着金汤匙出生,虽自幼丧母好在父爱有加,兄友弟恭,沐浴在阳光下。而薛沉舟却像苟且偷生的老鼠般生活在阴沟里,被吊起来打了二十多年,阳光下他原形毕露,眼里是凉薄的厌。
这样细微的骨子里的不同,哪怕是铃杏都用了很长时间才察觉,毕竟谁能想到换了个人呢?
铃杏一眼就认出了薛遣淮,可第二眼却又不太确定了。他不知经历过什么,也变了许多,气质较之更加从容、沉静,仿佛已经过去沧海桑田。
“铃杏,”他说,“好久不见。”
听到这句好久不见,铃杏竟有想要落泪的冲动,但她上辈子临死前发过誓,再也不会为不爱自己的人而哭。
铃杏终于知道重生后到底怪异在哪里,因为这一世从睁眼开始,她见到的就不是薛遣淮本人。
所以在面对薛沉舟时只有本能的恨,却记不起有关曾经的爱了。所谓爱,并不是自我感动那种矫情的产物,它其实是种强烈的生理反应,在这种生理反应下再理智的人也会做出愚蠢的事。
爱可以是一瞬间,也可以是一辈子。
十几岁的年轻人很容易被一瞬间迷惑,以为这便是爱了;等到年岁再大点儿,就会发现爱并不能只靠一瞬间来维持,必须得是长久的一辈子。
世上哪有那么多深切的爱,不过是荷尔蒙爆发时的一瞬间,让人误以为深切而已。这种深切的、死去活来的爱大多在年轻人中盛行。他们的情感虽然幼稚又纯粹,却是岁月里别样的珍贵。
在铃杏情窦初开的那几年,薛遣淮曾给过她很多个一瞬间,为此她后来哪怕被伤害,也仍旧耿耿于怀;而同样的,司见月的喜欢也并非空穴来风,是悄无声息地茁壮的芽苗,以至于到了不可收拾的时候,他才会毅然地殉了情,死在大婚当夜。
薛遣淮和司见月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只能给她很多个一瞬间,而后者愿意给的,是一辈子。
铃杏始终记得上辈子他为了小师妹,在寻龙谷给自己的那一掌,把所有自以为是的那些深切都击碎。于是铃杏爬起来,狠狠回了他一个巴掌。
“啪!——”
薛遣淮被打得侧过脸去。
尽管这辈子他还什么都没有做,铃杏也不打算留情。前世债,今生还,从此他们两不相欠。
薛遣淮的脸上很快浮现出红印,嘴里有股铁锈味在蔓延,他眼神晦暗,许是心中莫名,却还是选择承受。铃杏问:“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为什么。”他如是道。
铃杏深深看着他,眸底翻涌着薛遣淮看不懂的情绪,有恨,但不再是因爱生恨的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