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气道:“如今看来这步棋还算走对了,叫羯人拖着焯夏一时半会抽不出手来,那头也得抓紧了,估量着时候一击毙命才好呢。”
陈香云却不置可否,她自有自己的一番计较,便只淡淡应道:“我自明白的,你放心罢。”
然而接连几日,魏人中陆续有人暴亡,或高官重臣,或平民奴隶,察其形状,几乎都出自一人之手,皆是同样利器所伤,落单时被人下了黑手。众人俱是激愤,纷纷请战。
焯夏自无不可,便择日祭祀,以待大军出征主持祭祀的正是乌答有。
魏人拜火,“事袄神,无祀庙,刻毡为形,盛于皮袋,行动之处,以脂苏涂。或系之竿上,四时祀之。”
便是取羊毛中粗的部分倒入滚水中搓洗,等到它相互粘合起来,便铺陈到木板上,用木做的滚轴不断碾压,直到赶成形状,再用缂织的办法在平面上编制出纹样,制成图像悬挂后崇拜供养。
王帐前已经立起了三座火坛,由骆驼背负,其中略大的火坛处于中部,两座略小的则排布在左右的位置,两侧又摆满了盛着祭品的祭案和熏炉,乌答有批发着袍,面向其一拜。
她先念诵传承下来的古老祭词,一面围着火坛不但绕走,以刀赘面七次,方又再次来到火坛之前。那里正供奉着袄神的图像,她从下面取出麝香和油脂揉捏而成的膏状物,小心涂抹在图像的两颊和额头位置,旋即又转向焯夏,从其而始,一一照样涂抹。
魏人出兵的消息自然很快惊动了羯族,上下都为之变色,方才逃过一劫却不想又再遇此大祸,羯王自然咬牙不甘,想要再次发兵抵抗。然而先前一战国中死伤的青壮年已经太多,百姓几乎人人家中都有丧事,甚至有失去所有亲人的,闻言自是不肯,有的人甚至连夜潜逃了出去。
羯王自是大怒,逼令众人非得交出一定的壮丁来才肯罢休,又不算完,还要征收钱粮,若有违抗命令的人,虎狼一般的护卫便会冲入他的家中,把头颅悬挂在城墙之上,扔出他的尸首喂养野兽,□□并杀死他的妻女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但羯王并仍旧不肯放出自己身边精锐的兵士,只是任由这些百姓白白去前线送死,他想要拖延一点时间,多少换的一些谈判的余地。
在三五日之内,几处城宇都接连沦陷,他这才感到慌张,先是派人不断去好言劝解,然而使者却都不再回来。明知自己再守不住,他暗地里收拾了珠宝正要逃窜,却被手下的臣子们抓了个正着。
被当众斩首后众人自是想要推举出一人继承羯王的位子,然而他留下的几个孩子都是残暴好色之辈,犹以草菅人命来作乐取笑,便只能推选出臣子中最贤能的普完阿里虎继承。
普完阿里虎却着实有几分本事,不多时便已逐渐稳定了混乱的局势,魏国大军的攻势被遏止,两方形成了凝滞对立的局面。眼见旧功不下,焯夏只得下令,命众人转道,分而击之。
羯人忽然一改颓势,便是人人皆振奋,气势大盛,便左右推拉起来,如此一月有余,魏军仍旧没有再推进一分。
第52章
然而魏人队中, 却同样发生着变化,其中气氛愈发紧张起来。其实一时攻城不下本也是兵家惯事,众人也不因此焦急, 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 偶或拉出马来往外一跑, 又时或去劫掠一番, 便亦能消磨完整日的时间。
之所以会发生如此变化, 究其根本, 还是出在了焯夏身上。
焯夏虽也曾是英雄好汉,荡平了草原, 更叫整个塞北都臣服在了魏国铁骑之下,然而他终究年老迟暮了,精力越发不济,昔日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如今全变本加厉地加在了身上。
过去仗着年轻毫不顾虑, 如今便更吃了苦头, 更加他往日常以肉食为主, 愈发添了肥胖的毛病。
焯夏长惯骑马,这本是魏人向来骄傲的资本,然而也带给了他更多的病痛, 双腿长时间捆缚弯曲,便变形浮肿,腿部的血管也不自主地高高浮起, 盘虬在腿部, 像蜿蜒的青黑色小蛇一般。马上长时间的颠簸,也使焯夏的腰椎劳损, 时常疼痛发作, 又有留下的箭伤, 每逢阴冷雨天总是隐隐作痛,使人无端的心头烦躁。
肥胖则让焯夏的脾气越发暴躁,稍一动作便已气喘吁吁,伤口更是稍一擦出便难以愈合,甚至糜烂起来,不断向外散发着恶臭流着浅黄白的脓液。牙齿也黑烂得差不多,钻入骨髓般的生疼,每日让焯夏满面郁气,常人不敢近身。
早先时还好,焯夏虽则不适却还能忍受得住,这几日来偏又再添了个头痛的毛病来,阴晴不定,接连发作了十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