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云对于她这样的话,却不由感到有些惊疑, 诧异地询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平安照旧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自然是那些总是念叨着怪话的大臣了, 他们说是要以我这个梁朝皇帝的后嗣为先, 杀进京中去自己当皇帝呢。还说,赵姨能做成的事情,自己不可能做不成。”
似乎是察觉到陈香云神色逐渐凝重下来,平安笑着歪了歪头:“阿姨安心,早叫人拿下了,赵姨知道。他闹不出事的。只是想来京中又要有震动,这人是与何家瓜葛着,这前朝的前朝都已经埋没数年,如今偏偏又跳出来,这样将死不死的,总叫人心中难安啊,恐怕又是一番清洗在即了。”
她固然将神情掩饰的很好,但放在陈香云眼中,却很快发现她有所隐瞒。
于是陈香云正色道:“你不要瞒我,怎么如今我反倒被你哄着骗着的,若是真有什么事情,难道我还能脱身,我们娘俩本来就是一处,你若是疑了我,便只管说,何必做出这副模样来。”
平安忙温声劝道:“阿姨怎么偏这么想。”
她随后便将目光望向穹庐之外,之间帐门一动,一个做男装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向着平安一点头,又向着陈香云一笑。
“这位是?”陈香云不由有些疑惑。
那女子却不卑不亢:“我这样的小人物恐怕义安公主是不大认得的,只是,若是提起另一个名号,您便知晓我来的目的了。”
“我自姓何,便是二位口中所谓的前朝何氏。”
此话一出,连陈香云也不由皱眉,但是平安显然早已成竹在胸。
何蕴慈含笑道:“多说无益,如今你我早已不是昔日的那个人了,我今天来却是奉天子的命令,向您询问您的意志。”
“她想要做什么?”陈香云注视着她,语气平慢。
“塞北要重归,魏人、羯人也要一道扫除,天下容不下第二个声音,圣人是不会允准另一个可能存在的威胁在世上永存的。这是原话。而应该如何选择,您想来也明白。”何蕴慈不紧不慢,“自然了,着一句当然是我擅自添加上去的,只是天子念旧情,如今情势已改,我们这些人总要让她没有后顾之忧罢。”
“义安公主想来是明白的。”
“我知道了。”陈香云答道,“叫下面的人准备动身罢。”
平安则道:“早已经收拾好了,只等阿姨而已。”
陈香云目光一凛,却很快垂下了长长的眼睫:“这是请君入瓮,只等我进这鸿门宴中呢。”
何蕴慈向她一拱手道:“天子是顾虑魏人暗害,倘若您愿先行启程,那么大军到来时,也再无后顾之忧。”
陈香云默默无语良久,这才往外走去。
大军旋即而至,又是一场大战,但早已颓丧无比的魏人新贵们却并没有多少想要抵抗的意志,以至于事情推进的远比想象中更快。
外部战事在进行,内里的蛀虫也要彻底清除,赵明闻自来是杀伐果断的,在她的威名下,就是再有异心的人都不敢动手。
傅家等南方氏族便首先是开刀的对象,傅洵等想要退避,但逆反的名头一下,又有前朝皇女何蕴慈出首相告,事情便板上钉钉,无力更改了。这些士人们原本依仗的便是对南地土地的控制,百姓们想要讨活,也不得不遵从他们的奴役。
然而如今赵明闻重划耕田,那些占有变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存在,在天子的意志面前,便是有人想要稍作挪移,也不得不为此而让步。
少了氏族的盘剥,百姓们身上的担子成倍的减轻了,无一不对皇帝感到心悦诚服。
主持这件事情的却是赵敬言,她逐渐接手了一定的政务,即使此时并未有太子之名,却已然有了太子之实。
她做的的确很好。
事情很快便被平定,而京中的赵明闻,也等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等待的那个人。
陈香云重新换上了旧时的衣裳,眼前的景物经过一场战火的洗礼,固然重建,却也不再是昔日的模样了。许平安随行她的身侧,看着这些曾在长辈口中听过多次的东西,心中难免好奇。
人群沉默地迎接着这一行人的到来,其中或许有当年送行的孩童,只是如今早已长成,也业已生儿育女,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更多的人则亡故于战事当中,无法再见到今日的景象了。
赵明闻站在路途的尽头,正微笑望着她们。
陈香云走到赵明闻面前,向她盈盈下拜,但赵明闻却扶住了她的手:“等待在这里的不是皇帝,而是你的友人,何必施用这样郑重的礼仪呢?”
陈香云则答道:“我是前朝的公主,是魏人的王后,是国朝的罪臣,怎敢以昔日的恩德要挟,以此骄纵肆意不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