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图谋什么,杨晖并没有明说,但此处的两人都心知肚明,于是一切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景平帝思索片刻,终于点头道:“中堂此言说的很是,但我到底还是有些顾虑。”
对于他的疑问,杨晖早已打好腹稿,此时也是不紧不慢地说了出来,直指问题的要害:“这赵家早已无男丁,如今这样,不过是外强中干,全凭她一人撑着。等到胸中的这股气散了,往后便是想再撑起来也不能得了,放在外人眼中,陛下对待老臣,仍旧是一样的敬重。这样一石二鸟的事情,陛下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景平帝似乎还要再问,他忽然皱眉,沉吟了一会。
不知是怎样的一番天人交战,竟然让景平帝的神情变换如此,杨晖却并不催促,只是等待着,没有出声打扰。杨晖在心中慢慢地数着数,直到数到了第二十三下,才听到了回答。
景平帝最终艰难地下定了决心,有些艰涩地说道:“如此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只是,皇姊到底是有功之人,我也并不愿薄待她。”
他明白自己并非是没有办法,此时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过是出于一己私欲,而这样假仁假义的补偿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够让他觉得释然的,至于更多的东西?那就是不是景平帝需要去考虑的了。
杨晖合掌一笑,对于皇帝最终的选择十分满意:“这样的事情反倒好办了,陛下不妨多赠嫁妆,自然也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景平帝于是握拳轻叹:“那便依照中堂所言罢。”
第207章
“你就是性子太犟, 如今能回来,安心过日子就是,何必闹腾出这么些事情?我知道你心里急, 意之, 只是, 只是你也得看看如今的情势啊, 陛下不是先帝, 于咱们的面上也不过是些香火情, 又怎么能让他因此格外豁免。你就是要知道这一点,也不会如此莽撞了, 何况如今还有杨晖那一等南地的士人在里头挑拨,个个都是能引经据典,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人,你一个人, 便是有泼天的神通也挡不住啊。”
“意之?你听明白没有, 意之?”
赵安时如今精神渐好, 行动也开始如常了,他是惯来闲不住的,往日还能因为身体的虚弱心不甘情不愿地休息着, 现在便迫不及待要往四处去松散。这样的倔强,自然让赵明闻很是无奈,只是碍着是长辈, 到底不能说什么重话, 便也只好拿些话来慢慢劝着,一来二去, 便让赵安时絮絮叨叨上了。
年老的人总是因着心中对于小辈的那一份担忧, 格外地喜欢出谋划策, 赵安时却也并不例外。赵明闻对于这样的表现,固然有些疲倦,但更多的还是亲人能够保全身体,从那样艰难中挣出来的喜悦。
只是,这样的时候多了,便是谁的心中都会生出厌烦,何况赵明闻几日来连轴转了又转,实在提不起精神来。
她拖长了声调,慢悠悠地唤道:“阿翁——”
“你都说了我好不容易往家里头来,多的且不说,你好歹给我过几天松散日子罢。我这脑袋里头乱慌慌的,实在打叠不起什么精神来,便是有什么多的话,且不着急这一时片刻,放到后头来讲也是一样的。”这样撒娇一样的抱怨起初也让赵安时摇了摇头,但他很快又严肃下来。
“少在那里打什么马虎眼,这样的伎俩我从前便做过了!”
眼见着赵安时吹胡子瞪眼,就要做出一副愤怒的情状,赵明闻赶忙起身,就要离开:“军中还有事情,我这里且赶着去,便不多陪了,您好生安养着,到底身体要紧。”
赵安时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另一道声音拦住:“宛珠要做什么你便只管让她做去,她自然知道厉害,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难道齐整有多少关隘是不明白的?便是什么都不懂,难道能做出这一路来的功绩。”
“我且劝你少掺和这些,眼不见心为净,便是出了事情又如何,都是半截黄土埋身子的人了,左不过早晚都是死,又何必记挂着这么一点子的东西?”白氏没好气地在赵安时床榻边坐下,皱眉剜了他一眼,一面又向赵明闻道:“好孩子,你只管去,那头事情要紧且不必管这老糊涂的人。”
赵明闻朝白氏微微一笑,神情却有些僵硬,她嗫嚅了一会,忽然唤了声:“阿婆。”
这样的称呼已经许久不曾听到了,便是白氏,也不由地恍惚了一阵,她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赵明闻的脸颊:“好孩子,如今一切都好了。”
百氏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虽然心中仍就十分惦念,但到底没有因为自己的私心耽搁下来,攥着手,又说了几句,便要着急打发赵明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