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赵家的后人,是镇北侯的女儿,是皇帝的义成公主,更是你们的将帅!战场之上,仅仅只有一样能见真章,那就是用兵!把你们那些目光全都收回去,在这里,我是一个女人,但更是你们的上官。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你们需要遵守的命令,是你们进攻的方向!”
“国仇家恨,便是血洗,也永不能偿清!”
“从这里开始,往下去的每一座城池,你们都会遇到无数让你们动摇心神的东西。而我的命令,只有一条,那就是无论遇到什么,只能听从我一个人。”
她向一旁摆了摆手,数个大木箱被抬到了面前,显然十分沉重,脱手后就沉沉地砸在了地上。
“打开它们。”赵明闻命令道。
随着木箱的开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里面赫然盛放着无数光华璀璨的黄金珠宝。
“分下去。”赵明闻感到有些疲惫了,她失去了方才的蓬勃,只是如此叹道。
“我知道你们爱财,爱财是要带给家中,让家人也能够饱足地活着。我也知道,你们当中的很多人家乡就在我们将要前往的城池中。如今,这金银就是你们额外的酬劳,不需要再到百姓家中抢夺。这是第一条命令——分毫莫取。”这算得上一个令人惊愕的条件,或许有人也曾想过,但在大部分时候,没有一个主帅会主动选择背负在自己身上,于是事情便要就此停滞。
面对所有人惊讶的眼神,赵明闻却不为所动,她只是平静地说道: “这是军令。”于是众人不再犹豫。
恍惚间,赵明闻却忽然想起了父亲,想起了那梦魇中的血和火。
哀鸿遍野啊。
第195章
无论何时何处, 百姓们对于兵士总是有着一种天然的敬畏,这或许是与他们身后所代表的那些人物脱不开干系的,他们将对于权利的敬畏转移到了这些代行者身上, 并且又因为这些人对于自身所处环境的背叛而感到愤怒, 因此形成了一种复杂的不满情绪, 却又因为自己本身无法做什么而只能避让。
即使如今周遭环境已经不同, 此时的形势也不得他们做出什么——战乱之后, 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是天然没有抵抗能力的,对于外界的压迫, 他们也只能唯命是从——于是,这些情绪便又产生了更多的分歧。
有的感到鄙夷,试图将自己全然割开干系,躲避起来, 以此十数年, 等到外界一切重又安稳下来, 便照旧歌功颂德,继续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有的则谄媚无比,试图利用自己掌控中的一切东西, 甚至于妻子儿女,去讨着这欢心,幻想着若是有一日, 自己也能飞黄腾达, 更多的人则保持着沉默,浑浑噩噩地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旁人若要盘剥, 便只哀叹自己的命运, 因此逆来顺受,仿佛这样,一切的矛盾与挫折都消失不见。
赵明闻等人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城内早已颓败,尸体填了满城。能够看到,最早的一部分尸首还有人仔细收殓,但后来,随着人数的不断增加,已经无力于如此多的空耗,歪歪斜斜地拖到边上,不阻碍人的行动,便已经足够。虽然这也将导致更多疫病的发生,但对于百姓们来说,此时的心力,早已不足以应付如此多的事情。
军队一路前行,畅通无阻,一路来到城中。
城中居住的大部分都是有些家财方百姓,倒也勉强保存了片瓦遮身的地方,犹且算的上有几分体面了。
“我是镇北侯之女,朝廷的属官,天子的义成公主,此处的羯人已经全部为我们清理,在此处的,都是自己人!父老们,如今你们大可放心了,一切都平定了!你们不用再担忧敌军冲入你们的家中劫掠,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妻女受到折磨,你们不必再躲躲藏藏才保全性命了,一切都已经安定下来!乡亲们,你们已经安全了。”赵明闻骑马入城,她环顾四周,向众人宣布着这一消息。
许多的视线从紧闭着的朽破窗门里投进来,百姓们的眼神中带着忽视不掉的怀疑和猜忌,他们已经被这连日来的颠沛和险情唬破了胆子,早已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
一时沉默。
没有人愿意第一个走出去,因为没有一个人胆敢于坦然面对前端的可能出现的危险,他们沉默地等待着,也在这样的等待中,达成了一种不需要付诸于口的默契。
赵明闻同样也在等待,但她身后的兵士已经有人等不及了,开始发出嗡嗡的议论,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前行走了一步。正是这样的一步,使得方才还很平静的周遭忽然点亮了,一个老者,率先走了出来。
“老夫方秀敏身居此方多年,勉强得乡亲一声宿老之称,此处县令等人早已授首殒命,如今便也腆着脸拿这一回大,算是做个当头人,代这满城百姓,来迎候将军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