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小蝉回答道，“我从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可如果这样说来，那么陈娘子又为何要这样做呢？这事情便更无法解释了。”她望着赵明闻，急切地想要从赵明闻的口中获得解答。
“你就是这样想的吗？”赵明闻又笑问了小蝉一句。
她慢悠悠地讲述起来：“世上不会有任何不合情理的事情，只要牵涉到自己的利益，人心永远会有游移的时候。众人之中，往往只有父母，才能不计回报，可那也是一种施舍，一种自己需要舍出去的东西能够获得后日更多回报来哺育自己，于是这世间，便永远不可能有真正不计利益的人。”
窥见小蝉不大认同的眼神，她忽然叹道：“好吧，或许会有，可那也是因为自己拥有的利益足够多，实在优渥，因此哪怕抛舍一部分，也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已经饱足了。”
“夫妻之间赖以为系的，除却情爱之外，就只有利益了。情爱永不可靠，但是利益却无法解除。”
赵明闻从来不肯相信一时的情爱，因为她明白，那联系是虚无缥缈的。当一个女子选择将自己的终身托付在情爱上，自己的命运便全然倚靠丈夫的爱怜，可这爱怜又能维持多久呢？
色衰爱弛的道理，几乎人人都看的明白，却总有那么一部分人，痴心妄想自己便是那分外的例子。可是，谁能如此幸运呢？于是更多的人开始讲求利益，甚至格外希求起门当户对来，这样的事情其实无可厚非。
“那么你觉得，小蝉，陈娘子为何选择嫁给陈定邦呢？又为何在事发后始终不肯抛舍？因为她口口声声所说过去的那些情分？”
小蝉的回答则十分冷酷：“情份，这世上谁会讲究什么情分？除去那些痴男怨女，所有的言之凿凿，所有托以假名的情分之言，不都是换了个名义想要得到什么结果的手段吗？我从不相信这些，陈娘子也不会是因此失去理智的人。”
或许从第一眼，小蝉就已经瞧清楚了陈夫人真正的脾性，或许是从那些看似谦卑的话语，是从那双眼睛，但无论是匆匆哪里，她都明白，那绝不是一个安于认命，并且能够任由旁人摆布的女人。
“是啊。”赵明闻叹了口气，赞许地望向小蝉，打趣道：“你这句话说的很不错。反倒像是个高门贵女才能说出来的话，不是我们这些庸才随口可得的。”
小蝉则笑道：“往往越是高门贵女，才越是天真，我们这些底下人倒没有那么多可以空废的，行事上更要斟酌，更要小心，这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生计着想，仅此而已。”
赵明闻于是说道：“那么，既然没有情爱，他们又是因为什么样的缘故而在一起诞育儿孙的呢？”
“是利益。”
赵明闻慢慢的叹了口气：“是利益啊。只有长久的利益才最为可靠。利益是使得他们共同结合，利益使得陈娘子能够忽视陈定邦表现出来的异样与不同，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利益而进行结合的。可是当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这个拥护者又会如何做呢？”
“那就清除这个人，清除这种祸患。这样，才保全自己。”小蝉果断地进行回答。
但赵明闻只是摇了摇头，又朝她看了一眼：“不够，这还不够。”
“她必须完完全全的将自己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来。想要达成这样的景况，就必然要抛弃掉一部分的东西。所以她主动向我寻求合作。陈娘子很聪明，非常聪明，在旁人都手足无措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办法。”
赵明闻促狭地朝小蝉一笑：“猜一猜。咱们这位陈娘子，如今在做些什么？”
“什么？”小蝉显然有些疑惑，他不解地望着赵明闻，但赵明闻即使发现了她的视线，也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让我们等一等吧，等到回去的时候，一切便都能清楚了。”
赵明闻的眼中带着期待，至于期待什么，只怕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陈夫人离开后仍旧强自坚持着走了数步，可是手上的痛感实在难以忍受，她忍不住地靠在墙壁上，用力地将手指握紧，希望能够以此来减轻痛觉。她的陪嫁方氏早已等候在角落，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又四处张望，正瞧见陈夫人，便急忙冲了过去，将她紧紧扶住。
“女郎、女郎，你这……怎么，这、成了这样子。你受苦了、你受苦了！”话刚说着，她便忍不住地泣不成声起来。
“好了。”陈夫人温声询问道，“孩子们呢？”
方氏这才匆忙擦去眼泪，勉强露出个微笑来：“都在呢，都在家里，一切都好着呢，我仔细地叫人看顾着。您只管放心。咱们快回去吧，让我看看您这手，这时间长了，落下痕迹来，那便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