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其果断地向何蕴慈摊开了自己的一切想法,并且试图以一种真假掺杂但看起来极其真诚且动听的话语弥平两人之间多年的嫌隙。何蕴慈自然明白她的所思所想,于是在心照不宣地配合下,一齐共同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倒也的确算得上开诚布公了。
“对了。”何蕴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听说底下人近日闹得很厉害?”
傅静宜显然并没有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但也有所耳闻,因此揣度地慢慢讲道:“哦,是有人闹事,听说是几个商人,对设下的分红税款不大乐意,因此便着这会闹起来了。他们闹不大的,且不必担心,过后了还是得一样过日子。”
何蕴慈点了点头。
却听傅静宜又道:“对了,狐儿?广铭,她那个女儿回来了,对,你只怕不大知道呢,那是之前的旧账了。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到她面前去一趟,如今她重新出来了,若是能得她收为弟子,日后——”
“你觉得呢?一应车马我都备齐了,只要你点头,便能动身。”
第156章
一路颠簸摇晃了几日, 方才启程时的那点精神的兴奋劲一过,疲惫和盛夏的酷热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让人烦躁的酷刑,时常在行进间能够听到有愤恨地辱骂声传来。只是这发泄一过, 剩下的心气只怕的还不如先前, 于是没有多久, 就是最刺头的那一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只吝啬地将自己最后的那点精力花费在休憩的时刻。
车队不断地继续向前, 却也只是按照原本的既定道路行进, 显得十分安静,但这安静却恰好是领队人喜爱却又畏惧的一件事情——喜爱, 是因为如此便很少有谁会节外生枝,畏惧,则是惧怕人们失去心力之后会因此荒废了对车队中人和物品的查验看管,因此闹出事情来。
受人雇佣, 又许诺了那么些报酬, 按理来说, 这些随行的侍从们是不会有什么怨言的。但奈何世事难料,时常便会有那一等不肯知足的,瞧着路上四处无援, 竟然纠结起一种党从来,要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如今音讯难通,只要做的足够隐蔽, 受用完那一等钱财后, 转头换了个地方,还是本本分分地做个小买卖——如此再过个三五年, 等到那商人家中已然失去了所有的指望, 这时候再狼狈地归家去, 或者带上些遗书口信,只怕还要叫那家里人反过来感念自家的好处。
若是因此鸡犬升天,得个“忠仆”的名头,有上官青眼看中提携联捷上去,将自家完全翻了个身,那也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好在此次的队伍中,似乎并没有那一等心怀不轨的人,倒让大部分知道其中秘辛的老人们松了口气。
哪里会没有?众人心中都十分清楚,这世上的恶徒哪里会少,往往上一刻还含笑和睦相对,下一刻便就暴起伤人,口舌之争、微末小事,这些都是常起争端的来处。之所以这一路上如此风平浪静,其实还是得亏赵家派来的这些府兵,个个身强体健地往旁边一立,又有谁胆敢轻举妄动呢?
如往日一般,于纯钧策马在车队边巡视,在绕过一圈后,她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才放了心。她正要翻身下马重新回到车里,却忽然看见几个孩子正嬉闹着朝自己过来,不由有些惊讶。
说是孩子,其时也已经十一二岁能帮长辈做事的年纪了,也就少不得叫他们跟着走走动动,也算认个熟脸,日后也好慢慢接手做父亲的活计,因此也就被带在了车队当中。
于纯钧时常注意着车队中人的动向,孩子却偏又是爱笑闹的,于是一来二去,倒比旁人更加熟稔起来。这些孩子又是苦惯了累惯了的,平素里四处搭把手,倒叫一般多的人都很喜欢他们,于纯钧索性挑了几匹小马出来,教他们学了,时常也带着往外走走,这几天功夫下来,居然还学的有模有样,甚至能肆意地小跑起来,时常与同伴们出去游玩。
见了这几人,于纯钧面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起来,却不知道闻到了什么,她向空中抽了抽鼻子,狐疑道:“这味道打哪里来的,说!你们又去做什么乱子了,都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别叫我一会来揍你。”
那为首的男孩却只讷讷地笑着,把手往身后背了又背,这样毛躁地躲避动作哪里能挡住于纯钧的视线,她一眼便瞧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男孩的手脏兮兮的,袖口却被濡湿,显然是记得洗净了手,又往别处乱摸去了。在他的掌心里头,攥着几只烤熟的虫子,应当是知了一类的东西。
南地多柳树,这一类的虫蚁也多,如今叫于纯钧瞧着有些奇怪,却也是这些孩子们平日嘴馋的时候难得的恩物了。只是捉知了这样的行径,难免会叫人觉得自己全将心思放在玩乐上,也难怪他们会表现出这样的古怪样子出来,只是遮遮掩掩的,到底让人心中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