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撷芳拦住,她把珍珠轻轻推出帐门:“拿着吧,快去,你姆妈还在等你呢。”
……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
赵明闻穿着着从大梁带来的嫁衣,安静地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被一群女人包围,她们是魏王焯夏的姊妹,是心腹的妻妾。
女人们大多已经不年轻了,皮肤也被晒得黝黑,但眉眼却很深刻,身材丰满,丰腴而健硕,浑身散发着一种蓬勃到旺盛的生命力,像层起而厚重的山峦。
这是和梁朝女子截然不同的美,梁朝的妇人往往要比她们更加消瘦而纤薄,即使妆容精致,装饰华丽,疲倦和衰败也会不知不觉地从眉梢眼角中漏出来。
她们更像是被晒干的花,尚未开放便已经衰败,从生到死都透着沉沉的暮气,固死在厚重的躯壳中。
女人们的空中吟唱着晦涩难懂的歌谣,这是在用胡语唱述着过去,为赵明闻唱述着魏人的历史,这是仪式的一部分,赵明闻听却得并不分明,但她仍安静地听着。
长长的一段唱完了,其中一个女人解开了赵明闻的发髻,她是焯夏的妻妾之一,魏王子克保的母亲,丹鄂重节部的公主,诧额云珠。
草原的风霜饶不过人,尤其摧残女子的年华,诧额云珠要比焯夏更小上二十余岁,但此时见时,已经俨然是个老妇人了。
她爱怜地抚过赵明闻的头发,替她梳理起来。
她望着这个比自己孩子还要小的女孩,心里柔软,便轻轻地劝慰起来:“好孩子,不要害怕,你给我们带来了食物与和平,人们会欢迎你的到来。”
赵明闻先前已经沐浴过了,身上蒸腾的热气直熏红了脸,她回答着诧额云珠的话:“我不会害怕,我的姐姐和侍女同我在一块,我的侍卫带着武器在外面守卫我,使臣带着皇帝的祝愿在注视着我,百姓在远方给我他们的期盼,我不会害怕。”
诧额云珠欣慰地笑了。
其实今天本不该由她进行这项仪式的,但焯夏妻妾中地位最高的颜佳大妃,她的两个儿子克俨和克倬都是死在赵从峥的手上,没有了儿子,焯夏几乎已经全然将她忘了。
倘若不是和议,她的名字已经全然被抹去了。
诧额云珠为她换上胡服,头发则总编成几条小辫,最终汇到一条大辫中。
魏人不论男女,皆喜蓄长发,这是为了御寒的需要,但出于骑马射猎的方便,便常常将头发编成辫子坠在脑后,不像梁人一般挽成复杂的发髻,都是出于便利的考虑。
诧额云珠和默啜扶着赵明闻走出帐门,在魏王大帐中,焯夏已经在此等候。赵明闻向西而拜,再向焯夏俯身敬拜后又退回帐中。
诧额云珠为她脱下先前所穿的胡服,换上王后袍服,通体茜红,刺绣华丽,饰以鸟兽虫纹,花卉草木。
默啜捧过一个盘子,里面盛放着一顶金冠。镂饰如意云纹,两头翘起,前高后低,如角前指。诧额云珠将金冠压放到赵明闻的头上,又在发髻和两鬓上插满发簪、步摇。头发后部则插有凤凰云纹的金片,用大红的结绶连接其上,垂坠下来。
撷芳则捧过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盛满了珠宝,串联在一块,形成华美的项链,在两人的帮助下一串串戴上赵明闻的脖颈。
赵明闻被压的几乎不能动弹,臃肿的衣服让她每行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默啜却赞叹道:“好看,这样才还好看。”
诧额云珠也道:“之前太瘦了,胖点才好看。”
昌仪等人在侧,却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两人又再次搀扶着赵明闻走到魏王的大帐中,向着焯夏行再拜之礼,焯夏头戴三叉冠,后垂红绶,着胡服,端坐帐中,他点头受礼后赵明闻退了出去。
帐前以备有两顶大舆,陈香云已经先一步再此等候。
赵明闻往日早知陈香云容貌之盛,只是她素来喜着素衣,又着淡妆,因此并不显露出来,如今着了王后袍服,便俨然若新,朱唇皓齿鲜妍至极。
她微微露着一截手腕,便如同霜雪皓月凝成,隐隐能看到其下颜色蓝黑的血管,让人想要触碰,又怕抚之即化。
陈香云朝赵明闻微微一笑,于是先行上了舆车。
抬舆的人是魏国九姓的贵族子弟,前方则有王、后二姓四人。魏国统一的日子并不长,二十年前才由焯夏镇平诸部,平定后焯夏按功分赏,分诸部为十二姓。
焯夏以速沁珂索缇佳为王姓,穆察禄为后姓,王后皆出其中,又以颜佳氏、里庆弥夏音察珂里特、丹鄂重节为上三姓,突速葛、乌律林答、勒晋里迷失为平三姓,白佳云温、徒单氏、突利氏为下三姓,唯有南音叱吉在不久后便因叛乱被诛灭,并不记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