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还不够……我再想想法子。”方保福扶住额头,苦涩地说道。
她随即站起了身,批手夺了宋氏手里的木盆,把换下的脏衣裳都堆了进去,又拿了皂子并洗衣板,到墙根处放下 又汲了水,埋头揉搓起来。
宋氏忙去抢,一面嗔道:“你这是做什么呢,好容易回来,难道还叫你做这活?快歇歇去,啊?听话。”
方保福却笑道:“不过是捎带手的事情,还有那么些活,阿娘快去忙,这也没多少,一会便完了,难道还真能累到我?”
宋氏却道:“你是在贵人身边侍奉的,手里东西不拘哪样都是精细极了的,手要糙了,人家也不喜欢。放下罢,别生了茧子。”
方保福无奈道:“哪里那么娇弱,阿娘别劝我了,您才该歇会呢。”
宋氏拿她没有办法,正叹息着呢,忽然听方保福又道:“那婚事,我应下了。”
宋氏欣喜道:“好……好!”
“这才对。”
她正笑着,忽然见一旁火上架的药罐滚了起来,慌忙去拿,倾倒了小碗里头,一面叫管二郎:“管二!还坐在干什么?拿这药喂水生去。还不快来?”
然后转脸笑向方保福道:“咱们今晚上割点肉回来,算是给你接风洗尘。啊?”
方保福摇头道:“我是回家,不是客人,阿娘。你这是做什么?”
“你在外头苦,我在家里盼,好容易有了这团聚的时候,可不得高兴些吗?”宋氏回答道。
“既这么着,咱们便就着剩下这点罢。”口中说着,宋氏便端了几个大碗出来,又起了一旁的锅盖,里头熬着粥,却绝不能同张家惯吃的想比,虽然米粒少不到能数清的地步,却也还是清汪汪的一碗。
方保福看了,心里只觉一片酸涩,方才还迟疑的念头彻底定了下来。
“翠翠,阿牛,把大虎、小虎带过来,一会吃饭了,别乱跑!”宋氏唤着剩下的几个孩子,天气还热,到了黄昏时也不消停,晚饭便索性摆在了院子里。
宋氏叫几人都在桌边坐下,自己又去收拾狼藉的灶间,见几个孩子饿的肚子直叫,却还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便伸了半个头出来,命道:“你们先吃,我这还得一会呢。”
她随即又道:“福儿,瞧着他们,别叫他们捣乱。”
“哎,知道了。”等方保福应了声,宋氏方才放心。
等她忙完出来的时候,双手还湿淋淋的,小虎却又朝宋氏跑了过来,她便在衣裳上擦了擦手,把孩子抱在怀里,到桌边坐下,夹了菜一口一口喂了,方才放下。
管二郎只管埋头吃饭,方保福却看不过眼了,然而又没法说什么,便起身拿了个小碗出来,一样扒了些菜出来,又盛了碗汤,放在一边晾凉,自己三两口把碗底饭吃了,说道:“阿娘,我来罢,我带着他,你先吃饭。”一面把那两碗菜推到宋氏面前。
宋氏笑接了,方才吃了两口,忽然又想起屋里头的水生,摆了筷子又进去看了一会,随后照旧出来,把残羹剩菜都划拉到碗里拌了。
“g管二。”宋氏一面吃饭,一面唤道。
“是怎么了?”管二郎忙应道。
“你明天赶早,到街头香饵店里头买些东西,送给东边胡大娘,请她多往徐家走动走动,再送往梅汤过去,她便明白了。女孩家最要紧的就是名声,咱们也不好去求着人去,得夫郎家先上门,才显得妥帖大方。”
“福儿,你带的那衣裳,也找件亮丽些的出来,我那里有些存下的东西,你就手一道捎了,啊?”宋氏道。
“知道了,知道了。”管二郎的话中带上了一点不耐烦。
“你这说了又说的,心烦。”
宋氏闻言“啪”的一声将筷子碰到了碗上,起身便走了。
管二郎愁眉苦脸,便向方保福挤眉弄眼,做个口型:“你快瞧瞧她。”
方保福坐立难安,迟疑了一下,还是往屋内去了,宋氏却兀自出神,不住拿帕子擦着眼角,竟是泪流满面。
“阿耶不是那个意思。”方保福少不得给管二郎说两句好话。
“别哄我了。”宋氏却叹道,“他瞒了我什么我不知道?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得叫你嫁给徐郎了?福儿啊,贫贱夫妻百世哀,到头来偏偏作成对怨偶。徐家好歹衣食无忧,也到不了我如今的境地,你要能好好的,我便是就此殒命,心里也甜。”
“您又说这般丧气话!”
“哎!”宋氏叹道。
正在这个时候,本该是安静无声的街巷里,却忽然传来了嗡嗡的骚乱声。宋氏一把抓住女儿的手,急道:“你留在屋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