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防备着军中哗变。
陈香云心中思绪繁杂,她与赵明闻交换了眼色,却摇了摇头,无声地告诉赵明闻:“稍候再谈。”
崔凭山却已经迎了出来,尚且不等赵明闻下马来,他便已经扑到在车架之前,再拜道:“臣崔凭山,拜见公主。”
陈香云忙掀帘出来,也不待慧娘扶她,急急跳下车去,一面去扶崔凭山,一面道:“司马何故行此大礼,快请起。”
崔凭山虚应了一下,方站起身来,一面垂首道:“圣人——”
陈香云低声道:“此事我已尽知,这处不是谈事的地方,进去再说。”
崔凭山先往车队后望了一眼,复才追问道:“叶护可汗没有难为您?”这样的表现对于他而言绝对算得上莽撞,也并不常见,陈香云不由皱起眉来。
赵明闻此时也带着平安过来了,她敏锐地觉察出崔凭山话语中潜藏的意味,便代为答道:“哪里来的为难,只不过路上遇见时说了些话,叶护可汗便自往外游猎去了,崔公何处此言啊?”
崔凭山也自觉失言,打着哈哈圆了过去,赵明闻嘱托了撷芳,便同几人一道,便进了内室之中。帐内有的陈设一如赵明闻离开时那般模样,昌仪显然用心的命人扫洒着,也没有长久无人的灰尘和气味。
方一进去,尚且不等落座,崔凭山便已老泪纵横,他无奈而悲怆地叹道:“克保欺人太甚啊!”
第94章
且不必说崔凭山是如何同赵明闻等人倾诉这几日受到的委屈, 也不必提克保手段心思的龌龊下作,京中的波澜却仍旧未平,越发汹涌起来。晋王和楚王的争斗, 终归还是来到了结局。
一月前。
延昌帝高坐在上首, 他的两鬓仅有的些微花白也已经在短时间内消失了, 须发尽白, 满面苍老之态。但他的目光仍旧十分沉着平静, 威严俱显, 声音也照旧洪亮,几乎叫人觉察不出那些颓败的气味。
自其病重以来, 徽猷殿内已经许久未曾如此热闹了。
延昌帝病重,便少了精力,一连数日都罢去了常朝,倘若不是重臣们照旧被宣召入见, 只怕早已是流言乱飞, 众人心思浮动了。但这样的表现并不足以打消朝臣们对天子安危的担忧, 眼神交换间,思虑不知又多了几分,只是依着自己的身份, 不好过多言说罢了。
延昌帝如何不知?若换在年轻时,他顺手便能料理了,可如今年高事忙, 精力越发不济, 只能有心无力,睁只眼闭只眼, 只作不明白。
这样的好时机, 有心大位之人少不得做些文章。几个年长业已开府的皇子们都跳了起来, 有亲去求医的,有献道士入宫的,有日日探问送来药膳的,直闹得延昌帝满心厌烦。楚王却并没有去打扰他,他只是将自己刺破手腕沾血写成的经书供奉在了京郊的小佛堂中。
延昌帝得了消息,却是越发腻味,这样的手段十数年前他便使过,如今得了消息,却只觉楚王表演的过于刻意。他甚至同萧鹤奴点评起来,对这几个儿子的“孝敬”挑剔不断。
闹到最后,延昌帝甚至不得不申斥了几人,以免其闹得太僵,叫旁人看了笑话。
本以为就此能得个耳根清净,鲁王偏又赶入宫中求见。鲁王是宗室尊亲,虽只比延昌帝年长数岁,却是如今硕果仅存的叔伯一辈,延昌帝少不得给他几分面子,于是挪动了病躯出来,至正殿按礼接见。
一同入见的还有几个朝臣,不知是先前已经串联好,还是路上“偶然”撞见,都一道行至殿前求见。延昌帝波澜不惊,他眼神平静地扫过下手众人,众人不敢抬头,纷纷避开了视线。
这么些人忽然凑到徽猷殿前,延昌帝自然明白他们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也猜到了接下来自己将会面临的局势。
“都起来罢。”他说道。
“鹤奴,去,叫几个人,给他们都看座。”延昌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平和,底下几人却受了惊吓般连连推拒,一再推辞。
延昌帝变得不耐烦,他冷淡地说道:“叫你们坐就坐,哪有那么些话?今日咱们君臣小叙,且不拘那些礼。”
这是不愿再谈公事的意思,众人不好说什么,也不能贸然开口,便只得按着延昌帝的意思坐下,却大多紧皱双眉,或是眼神四转,想要寻求些盟友。
延昌帝又望了下头一眼,点头道:“这里的人,都是老面孔,自我王府时算起,咱们君臣相识已有二十余载。”
“老了,我们都老了。”延昌帝叹道,“昔日的人也一个又一个的不在了,我还记得那是也是在这里,我却是在下首,咱们一块听着先皇帝的教诲。其物如故,其人不存啊,人心易变,眼前却非旧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