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闻的动作漫不经心,身下马匹的速度却始终被很好地控制住,执缰绳时露出的,苍白却紧致到漂亮的肌肉才使人们恍然惊觉——
赵明闻,这个赵家的女儿,并不只有那些虚无缥缈的封号,她是一个已经成熟,充满了力量,并对世界的挑战跃跃欲试的女孩。她不同于人们久惯的,那些温柔贤淑到似乎懦弱的女人,反而充满未被驯服的原始野性和热辣的生机。
但众人的目光总是略过了她去,他们只是望着陈香云。
领队的校尉似乎发现了他们的躁动,很多人已经悻悻地住了口,只是目光仍旧往那头偷瞄,只有几个讲得格外投入,甚至忽略了一旁的异样。
“说什么呢?也给我听一听。”
那几人这时才惊觉,忙闭口不言,垂头丧气。来人却也不要他们的解释,只是冷哼道:“看什么呢,那是你能看的?那是公主,锦绣堆里出来的美人,岂是你们能作践的。便是见一眼,都是天大的恩赏了。”
这校尉为人不错,很能和下头的人打成一片,也轻易不动鞭子,所以众人并不是很惧怕他。他是赵安时旧友的孙子,父亲一味好酒色,将偌大的家业耗了干净,祖父颤巍巍求到了赵从峥处,只求能给孙儿一个进身得用的机会。
他姓李,唤作华堂,一向被赵从峥看重,亲如子侄,梁魏一战中在后防备,并不曾裹搅进去。
士兵见到是他,方松了口气,·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问道:“这一个是公主,总不能个个是公主罢,那还有几个呢,总不会都是魏王的妻妾。这说不准,咱哥俩还能凑一把子热闹。”
李华堂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你倒没说错,剩下的也都是公主,再不济也是公主的亲信。你道是谁?你这来的晚不知道,那是镇北侯的孙女,陛下亲封的义成公主。”
众人不由讶然,其中几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李华堂只摇了摇头:“我劝你们呀少把眼睛放在这些事情上,这仗打得好了,要娶几个媳妇不能啊,何必在这流口水?到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才是人间极乐呢。”
其中一人也忍不住应道:“这李将军说的对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鄙夷:“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想她作甚,在这杀父仇人面前还肯婉转承欢,换了我呀,便是羞都羞死了,还敢混在这大军中。也不知着狄戎一等异族,没有礼仪教化,竟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
余下的几人听了,不住点头应是,更是深觉有理。
赵明闻控马慢慢跟在车銮旁边,正同陈香云说话,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
赵明闻道:“不知相山城情势如何。”
陈香云轻轻抚摸着许平安的额发,蹙眉道:“这相山城遇袭,再到你得知消息,中间一番奔波,便是往少了算,也得半月有余。再加上这筹备的零散时间,还有行军,便又是半月。咱们中途可不曾听到过消息,想来是被拦住了,可拦住不代表城内百姓都能活下来,这么说,能保住一半便已是天幸。”
许平安懵懵懂懂地听着,很快失去了耐心,自顾自抓着陈香云腰间的荷包,用小手捏来捏去,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赵明闻的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叹道:“还有平安,这路上又难熬,便是久惯的人都受不住,你又偏带她来。”
陈香云扶了扶许平安,将她重新抱回自己的膝上,这时才答道:“她坐这位子,总得付出点代价,摄政要立定自己的地位,也得叫平安领这名义,日后也好做安排。”
“我叫人一再小心饮食,又不到前头去,日日贴身看着亲力亲为,不会出差错的。再者若有人一定要动手,在哪儿没有可乘之机,端看他愿不愿罢了,咱们又怎么防得住?”
她旋即又道:“反倒是你,你又何必上前呢。沙场的险恶,你比我更明白,怎么这会倒倔起来了,你这又是何苦。”
赵明闻并不解释,只匆匆道:“好处不能只叫克保领了吧,这主意出的是咱们,打眼的却是他,总也没有自家人方便。我这也是为平安打算,她不可能一辈子做个傀儡罢,谁不想更进一步?这声望到了,少不得顺水推舟。”
她的语气平淡,说的却皆是惊世之语,引得撷芳不住皱眉:“禅位之事古以来已有。尧、舜、禹,认真推敲下来哪个真是圣人?丹朱的例子放在那里,势不如人又能如何,这功过还不是旁人粉饰?”
赵明闻甚至轻笑出声:“古来掌权的有几个愿意让出来,便是再昏聩的皇帝,便是再宠爱自己的儿子,也绝不肯让出地方来。这是人之常理,又怎能求得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