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并不凑巧,他偏偏被点了这么桩送亲的苦差事,皇帝的意思谁也不能违抗,最后也只得不情不愿的上了路。
边地没有什么美人,便是有,也早早被这贫寒的生活、风霜雨雪磨去了好颜色。
便是每日吃的见的,也不过是些绿草牛羊,有时桌上连一点绿色都看不到,更何况是如今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
路上无聊又无趣,好容易从私商那里换了些酒水,许延年偏又不好自己独享,索性在今日遍邀了车队里叫的上名号的人物,屠牛宰羊,又启了美酒,做了一回主人。
他心里厌恶魏人野蛮,不曾开化,不知礼数,又嫌弃其中多有女人,若要请来饮酒,并不畅意。因此有意漏过了他们,只推说不知,免得扫了宾客兴致。
众人自然欣然赴宴了,到了许延年帐中,早已设好了菜,微微冒着热气,正是好吃的时候,便各个分主宾坐下。
许延年先自启了一坛酒,为身边坐着的张、杨亲自倒了,一边道:“这塞北到底蛮荒,不比咱们京中富贵,这酒也比不上咱们惯喝的玉髓、琬醑,到是一味求烈,不知美酒的回味悠长,自有趣味。”
于是便有底下人来凑趣:“这便是了,怪道说天地钟灵秀,往日到不觉得,生恨自己不曾生在富贵里。如今见了这些魏人,才知道老天果真有所分别,当真是萤光月辉,不可同日而语。”
其余人自然纷纷出言附和,又大谈起昔日所见所闻,舌灿莲花,好不热闹。
忽又有人怅然惋惜道:“只可惜义安、义成两位公主,只能埋没在这等蛮荒之地,托身焯夏那等匹夫。”
这话却说得不大好,杨定远忙打圆场:“天子苍生父母,为天下而利,公主忠孝体贴,以国事出降,本是百姓幸事,君又为何做此悲语?”
那人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见杨定远有意为他开脱,先松了一口气,又自嘲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果真是好酒,尚未入肚,便叫小人昏昏沉沉了。”
他自启了酒,向杯中注满,遥向许延年祝倒:“如此好酒,某便借花献佛,敬许公一杯。”
众人皆笑了,许延年也举酒相祝:“此处虽无美人,却有妙语相佐,不可不浮一大白。”言罢,他便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觥筹交错,杯盘狼藉,此处一直宴饮到深夜。
席上张融虽然有意推拒,但到底还是被灌了好几杯酒,这酒后劲大,已经有人陆续倒下。张融此时虽然还有些清醒,却也是头重脚轻,分不出方向了。
但他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叫人酽酽地煮了解酒汤,一口灌了,又叫了亲兵一同提灯出去转了转,见路上并没有醉倒的人,四处也没异响,这才回自己帐中歇下。
赵明闻此时却仍在和侍女昌仪说话。
她身边只有一个撷芳是从前在家里便用着的,另有归荑、采蘩二人在大梁并不曾带来。
归荑是早嫁了的,嫁给了陆家的孩子,成婚后就不再跟着赵明闻。采蘩却是自己不愿跟随赵明闻前往魏国,见她坚持 赵明闻也不勉强她,索性托给了继母张氏。两人现在都同张氏一起在老家定阳生活。
而其余的几个侍女都是从随行的宫女中分出来供赵明闻使唤的,从前对她并不熟悉,因此并不敢轻易去见赵明闻,唯恐得罪了上头,多是由撷芳在中间转述。
后头出居留城的那一日,见赵明闻温和可亲,百姓们又多怀念,料定她并不是个严苛酷戾的性子,也便少了几分畏惧,只是仍然端着敬着。
赵明闻上辈子本就是掖庭罪奴出身,同样做过宫女,后头日子虽好过了,也不过尔尔几年。她自然知道这些女孩的心思,you有心抚慰,便多多地挑了些话问她们,好拉进些距离。
一来二去,女孩们自觉摸准了她的性子,在赵明闻面前也就变得大胆起来。
和亲队伍方从京城出来时便是撷芳日日守着,后头赵明闻受了伤,高烧不退,她更是放心不下,偏偏行程又劳顿颠簸,撷芳的脸色便日日憔悴下来。
赵明闻心疼她,死命着撷芳去休息,撷芳却一分不让。赵明闻无奈,只得从侍女中挑出稳重人轮班替撷芳守着,撷芳这才应了。
而这晚正是轮到昌仪。
不过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再稳重能到哪里去,心里总是活泼跳脱的。赵明闻此时虽有着个年轻的身体,内里却仍是那个位高权重的赵意之,便只把昌仪当做小妹逗弄。
昌仪起初还能肃着张脸,后头便忍不住了,先是偷偷地握住赵明闻的手,见她没有动怒,后头便挤到她的怀里裹来裹去,一迭声地嚷着“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