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玮语气有些激动,本想着千里辙听到会高兴些许,结果却见他顿时恹着脸,垂着眼帘应了一声“好”。
这就让曹玮摸不着头脑了。
他不应该是高兴吗?怎么还丧这个脸?
“你怎么了?宣珏。”曹玮担忧问。
宣珏是千里辙的字。
千里辙勉强勾起嘴角,“我没事的,老师。只是听到陛下要成亲,心里高兴罢了。”
曹玮见他强颜欢笑,这模样也不像是为陛下高兴吧。
良久,千里辙才强装镇定地开口问道:“日子定了吗?”
“定了,半月后。”曹玮说,“日子离得近,时间还有些仓促,后宫这段日子估计要忙起来了。”
“是挺仓促的。”
他佯装从容地接过话茬,锦被下的指尖微动,缓缓地蜷了起来。
曹玮以为他是怕陛下成亲结束后便会惩治他,遂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宽慰道:“后宫往后忙起来,我就不能常入宫看你了。不过你放心,陛下对贤臣还是有几分敬重之心,你在宫中养伤,陛下定不会亏着你。等过段时日,我再跟陛下求求情,让她免了你的罪责。”
听到老师这般替他着想,他眼底满是动容,“老师……”
“宣珏,你莫怕,老师就算是舍了这份官职,也会把你保出来。”曹玮越说越哽咽,“你是个好孩子,我真的是心疼你。我现在恨老天为何待你如此不公?恨你那个杀千刀的叔父,自己遭了罪,还拖着你。”
说罢,扯着衣袖抹掉脸上不可抑制的泪。
看着老师这番情不自禁,他失笑,他这位老师真是心善得很,自己还未觉得委屈,他就先替自己愤恨上了。
大病初愈的身子,全身还泛着酸痛,他吃力地伸出胳膊,手掌搭在老人手上。
半百的老人哭得像孩子一样。
他掌心的热度比常人还是高上许多,吐出的话也冒着热气,“老师,我父母走得早,待我好的伯母亦如是。如今老师待我如亲子,我还得感谢老天。”
他说出这些话本是为了让老师宽心,没想到老师反而哭得更大声了,嘴里对千里庸的谩骂也是越来越恶毒。
直到日头西落,老师这才收住眼泪,依依不舍地跟他告别。
“真是感人啊。”
房内倏忽响起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
千里辙皱着眉循着声源望去,男子很白,面容精致,一双淡蓝色的眸,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想必是刚才自己一直在安抚老师,所以男主如何进来的,他都没太注意。
他行动不便,颔首即行礼,“骁奇公子。”
青列努闻言挑眉,他可从未见过千里辙,“千里大人认得我?”
“宣珏已是罪臣之身,担不起骁奇公子这声千里大人。”他神情镇定,“骁奇公子这身装扮,怕是无人不识。”
这算是解释他为何能认出他。
青列努轻笑出声,用眼神巡视着床上满脸病容的男子。
这几日他来朗清宫好几次,都被拦在宫外,今日圣旨一出,门口的侍卫也不太敢阻扰,他没费太大力气就进来了。
不过,他想到侍卫匆忙离去的身影,心里的嘲弄就不免显现在脸上。
想必过一会儿,她便来了吧。
也好,从入宫那日起,就见过她一面,这堪堪快一月,他如何找时机去堵她,都没有堵到。
她已经躲了他很久了。
千里辙的心底并不似表面那么镇定,他的视线不可抑制地落到不远处男子的身上,他想知道她终究是喜爱哪样的男子。
见男子神情几番变化,面容最后泛起嘲弄。
他有些讶异,还带着连自己都唾弃的窃喜,难道他是不愿与她结亲?
他试探着开口,“你……可是不愿?”
青列努听到这个没头没脑的询问,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正要开口询问,可看到那男子的眼神,他就懂了。
“怎么?千里大人肖想着陛下,想着我不愿,就可以登堂?”他嘲讽道。
千里辙僵着身子,隐秘的心思倏忽被人挖出,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他隐藏得很好,毕竟就连他的老师都从未发现,可现在却被相处不到半炷香的男子戳破。
他从未想过这件事会被发现,心里正慌乱着,下意识否认,“宣珏从未敢肖想陛下。”
他只是想远远地看着陛下,从未想霸占她,这如何算肖想。
青列努自不会相信,见他拙劣的演技,冷着嗓子,“别以为本王好骗,你最好如你所说一般,不敢肖想陛下。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他字字珠玑,“罪臣。”
千里辙听到这句嘲讽,刚还因被戳穿而慌乱的心此刻也平缓了下来,虽说自己现在是罪臣之心,可仍有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