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循一动,厉声叫道,“阿述!”
崔述转头看他。
“放了阿秀。”苏循眼见大势已去,“你心中有恨,我这一条命赔与你,我这一生,膝下只有阿秀一子,如今两鬓斑白,求小吴侯怜我油尽灯枯,放阿秀一条活路。”
“只有阿秀一子?小吴侯?”崔述满是血污的面上,扯出一个薄薄的笑意,“苏楼主时至今日,终于肯与我说一句实话。”
苏循仰面看他,恳求道,“好孩子,算是阿爹最后一回求你。”
崔述从袖中摸出一物,拧开盖子,露出满盒油脂,自言自语道,“最后一回,好一个最后一回。”
悬火丹!
什么时候从自己身上取走的?舒念大惊,奋力挣扎,动弹不得,拼死呼叫,连一声呻/吟也吐不出——
唯见崔述全不理苏氏父子连声叫骂,一点一点将油脂涂遍二人满身。
苏秀疯狂嚎叫,“崔述,你这条疯狗,你要做什么?疯狗,疯狗!”
苏循咬牙,“阿述,你放了阿秀,我这便叫他走,隐居江湖,你做你的九鹤府卿,苏氏一门,从此与你无半分关系,你信我。”
崔述盘膝坐在地上,偏头看他,忽尔一动,站起来,“倒忘了。”
苏循本已绝望,以为他终于松动,一瞬间死灰复燃,急急叫道,“好孩子,放了阿秀,乖,乖一点,听阿爹话。”
崔述手指一动,盒中剩余的悬火丹尽数扣在苏循襟前,自言自语道,“祸害东西,都带走。”
苏秀惊恐交加,绷不住双目上插,身子接连抽了几抽,瘫软在地,有难以言喻的液体从身下源源涌出——
竟是失禁了。
苏循满怀希望一脚踏空,看一眼苏秀狼狈情状,嘶声骂道,“崔述,我养你十年,你如今就这样还我?早知今日,不如早早一刀结果了你,另养一条狗,也比养你这东西强上千百万倍。”
崔述上前两步,往苏循膝前慢慢坐下,目光清明,望着他出神。
“看我做甚?”苏循已知无幸,越发言语恶毒,“你是不是觉得我委屈了你?却不想想,没有我,你又能是个什么东西?啊,是了,与你那亲哥哥一般,做个小倌伺候男人,倒很适合,只不知淮王那块肥肉,会更宠幸你们哪一个?”
崔述坐得笔直,双手扶膝,安静听着。
舒念耳听苏循疯狗一般叫骂,急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时间被拉得极长,一分一分,长得叫人害怕。或是许久,又或只是片刻,“轰”“轰”两声爆响——
血肉横飞。
舒念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没死,没残,he,放心。明晚九点《旧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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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旧疾
◎永远这样,就好了。◎
他的世界里, 下起一片茫茫大雪,入目只有黑白二色,偶有活物经过,雪一般白的脸, 墨一般黑的眼, 一个一个又一个。生得一模一样, 分不出男女, 辨不清是谁, 面目模糊,模糊到了极处。
他唯觉厌倦, 镇日缩在棉被之中, 却仍是寒冷,从骨头缝里透出丝丝冰雪气, 只能瑟瑟蜷作一团,耳听“格格”撞击之声, 厌烦不已,却是源源不绝,形影不离。
他听得头疼欲裂, 拼命叫一声“别撞了”, 那声音瞬时消止。方才后知后觉——不是别的,是他齿关撞击的声音。
便拼死咬紧牙关。
往来的活物越来越多, 虽是面目不清,声音却嘈杂到了极处,止不住往耳里钻——
“伤口太大, 血流不止, 如何是好?”
“听闻缝合之法, 可冒险一试。”
身上棉被人骤然揭开, 他剧烈瑟缩,睁眼便看到他的亲哥哥握着匕首生生迫近,口中狞笑,“阿述,我的好弟弟,还哥哥脸来。”
他忍不住嘶声叫道,“我不要做你弟弟,走,走开,不要碰我!”
阮倾臣的脸几番变幻,又作了模糊的活物,却是聋了一般,听不清他一言半语,只往他欺近——
他奋力反抗,四肢俱被禁锢,便连头颅也被活物摁住,转动不得,他垂死挣扎,活物们分毫不退,龇牙咧嘴,露出漆黑稀烂的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