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跳脚大骂,“凭甚么押我?审讯结果既是未出,你们这些人——”他团团指了一圈,“还有唐玉笑,都有嫌疑,要押便都押起来!”
崔述烦躁不已,摆手道,“春亭,请苏楼主去府中暂行居住,审完苏都亭一众,再行理论。”又道,“各家宗门,留在黄石待命,不得离开。”
他情绪不佳,口气极其不善,然而各宗门没什么不高兴的意思,俱各拱手领命,“是。”
唐玉笑难免不快,低声道,“这人一领九鹤府,说话都不一样了。”
舒念哼一声,“你待如何?”
“不如何,不耽误咱们喝酒,走,我请你。”唐玉笑小声吐槽,却很是能屈能伸,跟着众人低头相应,“遵命。”
苏秀长声大笑,“拘我?你是个什么东西?”纵身一跃落在当间硕大香炉之前,右手一抖,掷了一把粉末入内,便听哧啦”一声大响,大量浓白水雾蒸腾而上——
舒念唯觉身上一紧,已被人掩住口鼻,牢牢揽在怀中,又一时身子一轻,再落地时却不知身在何处——
一股苦涩而又清新的药味,将她密密笼罩,牢牢裹挟,一时连灵魂都战栗起来——
舒念本要推开他,心下却软作一潭春水,连动根手指的气力也提不起来。
好半日白雾散尽,崔述才慢慢松开舒念。
八山二岛诸多人等,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躺在地上大眼瞪小眼,连声叫苦。
苏秀立在原地,轻轻笑道,“本不想到这一步,谁叫你们不知好歹?”
唐玉笑瘫在地上,“苏秀,你下的什么毒?”动了动只觉身软如绵,慌张道,“方才分明屏息了。”
舒念上前,拉住他诊一时,摇头,“是清风徐来。”
“苗女好见识。”苏秀微笑,退一步坐在方才崔述的位置上。他大局在握,又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无色无味,无法分辨,遇热化水,仿佛清风白雾。服下无事,沾在皮肤上也无事。但若是既服下,又不慎沾在皮肤上,便大大有事。”
武见贤怒道,“你在饭菜里下毒!”
“并非全部。”苏秀摇头,“苏某与诸位同饮同食,却未中毒,谁叫诸位英雄都馋一碗汤呢?”
夏日天气溽热,谁吃过饭不喝一碗凉汤解暑?
“唯独可惜了九鹤府诸位——”苏秀身子一转,面向崔述,“没有与诸位英雄一同吃饭,不能尝一尝清风徐来的滋味。”
满场稀稀拉拉站着的两拨人马——藏剑楼一众十数人,崔述连着九鹤府一众六七人。
武见贤哈哈大笑,“苏秀,小吴侯一个人对付你都绰绰有余,更何况尚有许多援手?你算哪棵葱?”
苏秀却仿佛听了甚么天大的笑话,“不如问问,你那小吴侯会不会听你的?”
武见贤一滞,他哪有胆子与崔述说话?与宁伯遥大眼瞪小眼一时——
还是唐玉笑勉力叫道,“崔述,擒住苏秀!”
他这一开了头,众人叫声渐起——
“小吴侯,擒住苏秀!”
“抓住苏秀!”
“崔府卿别让他跑了!”
此起彼伏,不一而足。
苏秀悠然笑道,“崔府卿,小吴侯,师叔——”停了一时,轻声道,“阿述,你要杀我吗?”
崔述抬头,“不要这么叫我。”
“如何不可?”苏秀整一整衣襟,“你我本就是兄弟,若非天意弄人,你该唤我一声阿兄。阿述以前,不是做梦都想唤我阿兄吗——”
“闭嘴!”崔述忽然暴怒,“我与藏剑楼早已无瓜葛,再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杀我?”苏秀笑一声,“阿述要杀我,做兄长的还有甚么话可说,坐在这里,引颈就戮。”两手一张,做了个“任君宰割”的姿势——
他这嚣张模样激得众人越发生气,身上虽是动弹不得,嘴上却没一个消停——
“杀了他!”
“小吴侯,杀了他!”
“杀了他!”
苏秀笑意不改,直视崔述。
舒念一只手被崔述牢牢握着,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使力大得骇人。
舒念仰面,见他虽是面无表情,目中细碎惊惶,旁人看不见,她与他耳鬓厮磨许久,怎能装聋作哑?心下天人交战,咬牙一时,抢在头里道,“苏秀,你走吧。”
崔述一挣,却被舒念握紧。舒念警告地看他一眼,“都是我的主意,不关你事。”
唐玉笑拼命挣扎,却没爬得起来,只能用白日见鬼的眼神瞪舒念,“你是不是疯了?”
舒念听而不闻,向苏简平道,“带上你师父,快些走。日后寻地躲藏,休再出来行走,否则一日为人寻仇,便是现世报。”
“多谢姑娘。”苏简平收剑入鞘,迎上前扶起苏秀,“楼主,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