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笙迫不及待的捋起袖子,将双臂探入温暖的木桶中,以缓解十指的刺痛。待十指终于在水中恢复活动自如,他才撑着桶沿站起来,想要脱衣将自己浸进去,彻底缓解寒毒带来的苦痛。
他湿漉漉的手指颤抖着扯开外袍的腰带,前襟一松,露出胸口一片雪色的肌肤,只比窗外的雪花更加娇嫩无暇,肌肤下优美的肌肉线条玲珑紧致。待他褪去衣物,转过身来,才看清他背上狰狞的鞭痕,深深浅浅,叠了一层又一层,是他二十年来无法与人道出的伤。
第三章 一僧一道双刀笑
“笙儿!”萧艳殊一声低喝传来,萧笙下意识抓过外衣想重新穿上,忽而自嘲一笑,觉得不必多此一举,于是大喇喇开了门,裸着上身迎接她。
她来势汹汹,萧笙心知又到了领罚的时候。只可惜了那桶热水,八成是浪费了。
萧笙微微垂头,候在门边,扑朔的羽睫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见他瞳孔的颜色,只恭顺唤一声:“宫主。”
一个美艳绝伦的妇人进门来,身上的戾气比艳光更加逼人,她身姿婀娜,脸颊和眉眼虽然不见老态,但光凭气势,也无人会把她误认为少女。她都懒得看萧笙一眼,不由分说训斥道:“跪下!”
萧笙找了处空旷的地方,直直跪下,给萧艳殊留足了动手的空间。他刺痛难耐的双膝砸在坚硬的地板上,疼上加疼。他却连眼都不眨,似对肉体的苦痛已无知觉。
萧艳殊走到萧笙的背后,扬手挥下一鞭!
“啪!”
这根鞭子是特制的,与牧民赶马的鞭子全然不同,藤蔓在药水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既硬又韧,还在鞭身上缀满金属倒刺,是绝好的刑具。一道鲜血淋漓的鞭伤自萧笙的左肩贯到右腰,火辣辣的疼与体内寒毒带来的刺痛完全不同,内外交困撕扯他的神志。萧笙只觉得一半是浸在冰里的煎熬,一半是在火上的灼烧,他眼前的光晕忽黑忽白,似生铁在炉子和冷水里来回锻打,不知何时能成钢。
“你可知,我为何罚你?”萧艳殊恨然发问。
萧笙在疼痛中捏紧了拳头,决然道:“不知。”
“啪!”又是一鞭。这次萧艳殊换了方向,带起另一块皮肉的疼,与第一道鞭伤恰巧构成一个叉,爬满了萧笙的背。她怒道:“那你可有不服?”
“没有。”萧笙的指甲陷进掌心的嫩肉里,“宫主罚我,定是事出有因。”
“好!算你还有救!”萧艳殊愤怒中透出些许赞许,第三鞭已经不客气的抽了上来!
萧笙受了三鞭,背上的伤口渗出的血潺潺流到腰上,浸湿了白色的绸裤。
萧艳殊的气性总算消了一点,将鞭子卷好缠在手上,这才有心思细细道来。厉色质问:“你今日失手了。”
萧笙心头一颤,以为自己叛逆的小动作被人发现了。可他仍艰难保持镇定,不露一丝惊慌,辩驳道:“阮鹏已死,我亲眼所见。”
萧艳殊从他背后绕到面前,怒道:“阮鹏是死了!可尸体里少了十六岁的女孩!阮鹏本该有这么个女儿!”
萧笙这才明了,原来那是阮鹏的女儿……
“我……”他喉头耸动,找了个拙劣的理由:“雪大风疾,尸体太多,是我疏忽了。”
他的狡辩讨来了第四鞭。萧艳殊身法诡谲,刹那间已经绕回他身后,扬手起鞭一气呵成!
“啪!”
这一鞭打得萧笙措手不及,他倒吸一口凉气,眉头深深蹙起。双肩终于不受控制的耸动了一下。
萧艳殊在角力中获胜,心满意足的放下鞭子。她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回来,在萧笙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表情沉痛道:“休要诓我。你素来精神,会闹出这种笑话,分明是心里不屑。”
萧笙闻言瞳孔一颤。
萧艳殊继续说道:“无论你是不屑我的命令,还是不屑复仇的任务,亦或是觉得一个小丫头的命无足轻重,不值得大费周章,”她一掌拍在乌檀木桌上:“都太天真!”
萧笙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庆幸萧艳殊没有给他扣上“妇人之仁”的帽子,否则绝不是受这几鞭就能了事的。
“我究竟要和你说多少遍江湖凶险,你才能听到心里去!”萧艳殊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六门派会有今天的灭门之灾,就是因为当年不慎放走了我这个小丫头!他们以为重伤了姐姐,断了萧氏血脉,浮屠宫就亡了!可是不知道,小丫头会长大,死人腹中的胎儿也能活!”
自己惨绝人寰的身世,无论听多少遍,都还是觉得毛骨悚然。萧笙冷若冰霜的面色也显出沉痛来。
“笙儿,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当把每一步都走扎实了!”萧艳殊情真意切的规劝:“江湖险恶,我一直以来对你如此严厉,不外乎是为了让你、让浮屠宫,能有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