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阁内昏暗一片,那声音把氛围衬得更加阴森。
楚云面上正站着一道长长的黑影。
黑影的斗篷无风而动,空荡荡,好似一缕没有实体的鬼魅。
他是食煞。
顾名思义,他以煞气为食。长期捕捉这些魍魉,与他们混迹其中,自然也长得邪气些,但却是位正经的神明。
听到食煞的话,楚云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颤抖着下巴,说道:“你的意思是人为附着?”
“是。”食煞的声音并不好听,像干枯得一捏就掉渣的树枝,还被砂纸磨过,“起初我吸食了那孩子的煞气,没几天他的周身又被布满。我如此往复几次,结果次次相同,好像有人源源不断地将煞气送给他。”
有一点楚云确认下来——沈渊不是魔神。
既然不是魔神,那汪徊鹤为什么会一口咬定他就是?
他看不出来吗?
身为上古三大古神的汪徊鹤,应该不是看不出来,而是故意装作看不出来。
楚云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他认为那位不停给沈渊输送煞气的人就是汪徊鹤。
汪徊鹤一向是说一不二,实事求是的人,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从不会将错就错。
他代表至高的秩序,不能够把黑白颠倒,如果是非不分,那世间会乱套。
他也不能有私心、欲望,因为他所在的位置,要得到或摧毁一个东西太轻而易举,若有私心,世间大乱。
那他为什么要对沈渊这么做呢?
完全没有原因要这么做。
不。世间不存在完全无厘头的事。那原因不在现在,定在遥远的过去。
他对沈渊这么做的原因一定是有的,只是楚云还没找到,还不知道罢了。
“副岛主,那你答应我的东西……”食煞试探性地提醒楚云。
楚云道:“我会给你的,过两天吧。”
“好。”说罢,食煞嗖地一下往上药阁的屋顶窜去,化为一团黑雾,穿墙而过,一息间消失不见。
食煞要的东西很简单——一千两黄金。
不过奇怪的是,食煞身为神明,因不在意这些身外物才对。对此,楚云没有深究。
他身边也没有这么多黄金,只能出门向赤子厄借,顺便与赤子厄讨论了沈渊的事宜,从而得出结论——炼制消魔,帮沈渊彻底摆脱煞气。
楚云并不想揭穿汪徊鹤。
回想先前,他捡到百足虫,窥探到了事情的一角端倪,而汪徊鹤没有杀他灭口,就足以说明汪徊鹤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蓬莱岛岛主。
让一个清醒的人清醒地做违背自己良知的事。没有比这个更残忍。
他相信汪徊鹤心里是痛苦的,只是不得不这么做。
既然如此,就由他做个终结人好了。
可缺少蓝田玉,他们迟迟不能炼制消魔。
直到沈渊浔武一行,找到了蓝田玉。
可楚云知道,为时已晚,东海两岛已沉,等待沈渊的只有定好的那个结局。
他们从蓬莱出发到浔武压沈渊回岛受审前,楚云与汪徊鹤大吵一架,从而导致脸色不佳。
他拉不回汪徊鹤那头倔驴,沈渊受审的时候也没忍心去看,待到一切结束,汪徊鹤回到蓬莱阁,他才去找汪徊鹤。
“你明知道沉岛真凶不是他!”他的那双无害的微垂眼竟爆发出怒气。
汪徊鹤正襟危坐,淡定地端起茶盏,小嘬一口茶水,才道:“我们知道不是他又能有什么用,这世间所有人都认为是他。”
楚云道:“我们就不能帮他澄清吗?”
汪徊鹤放下茶盏,轻轻掀眼看去楚云,“当然可以,可不会有人相信。”
楚云想到什么,“你们要的就是要让全部人不相信沈渊,认为他是魔神,是吧?”
汪徊鹤无声地颔首,赞同了楚云的猜测。
一时间,楚云被他的坦诚惊骇得无话可说。顿了顿,他才道:“我想不明白你们这么做的原因。”
“那就不用想了,我亦无可奉告。”汪徊鹤一脸风轻云淡地说道:“我们是神,千万年来遇到过无数的人和事,你就当沈渊是我们漫长岁月里一个留下了深刻印记的过客,反正这件事过后,生活照旧。”
“那沈渊呢?这是他的人生啊!”说罢,楚云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似乎能感受到沈渊的那种被所有人压得无法翻身的绝望。
汪徊鹤只平淡地说了句:“以沈渊一人换取世间千万人,孰对孰错,难定啊——”
听闻,楚云踉跄一步。他心里已然升起一面退堂鼓,可对错观依然存在,对与错在他的脑海里激烈厮杀,难分伯仲。
“既然难辨,那就都不要存在好了!”汪盼的声音突然响起。
跟着,他的身影从内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