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梦访站出来,实话实说:“玄阴铁是向延的常阳砍断的。”
典婵眉头一展,“你是说,先前阿渊能逃,他也不逃?”
何梦访道:“是啊。阿渊说逃了也无用。”
听闻,典蝉眉头微微蹙起,“这孩子……”
她想:如果阿渊逃走,就是畏罪潜逃,罪名就洗不掉了,却定然留有一命,只看抓到他的时间长短。而她也大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太积极地找阿渊。
这一想,心情骤然舒畅。
倘若不逃,这件事的走向她吃不准,也是生死参半。又想,阿渊当真不逃,这孩子当真是傻。
可……
“可这般阿渊都不逃,后来为何……”
典婵知道这种情况怎么也说不过去。
——就像面前有两条都能通往目的地的路,但它们在路程上一长一短。
沈渊的做法就是舍近求远。
“二皇子与小皇子本好好的,甚至有说有笑……”阮庸回忆道:“可二皇子突然就挟持了小皇子,说:‘让我出去!不然就杀了他!’,我害怕小皇子真的出事,就只能照做。待二皇子出了死牢,我本以为他会放了小皇子,可他却对我说:‘我要去东海杀了那些诬蔑我的人。你主子尚在我手里,你敢说出去的话,我就掐死典山!’,说完就带着小皇子走了。”
“阿渊要去哪儿跟你提干嘛,直接带典山走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觉?”沈渊聪明得很,何梦访认为他不会这么多嘴,提前泄露行程目的。
阮庸慢吞吞地说:“二皇子确实这么跟阮庸说——”语速虽慢,但从语气就可以听出,他很肯定这个答案,绝非信口开河。
只怕沈渊突然脾气大改是因为其魔神心性所然。典蝉追问:“阿渊当时什么状态?”
阮墉答:“除了发丝全白,与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听闻,何梦访与典婵都沉默了。
良久,典婵一声令下,“取留影珠来!”转而,低声追问到阮庸:“你敢骗吾?——”
她的气势对任何人都有绝对的威压,在她面前从不敢有人作谎。
两人面面相觑。阮庸坦然地说:“当然不敢。”
接着,留影珠被取来,只见那画面里的一切与阮庸所说大差无几。
看完,典婵深吸一口气,擦去眼角的泪滴,猛然起身,下令道:“捉拿沈渊!”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与沈渊的母子亲情被涤荡得荡然无存。
第067章 【分袂】五
何梦访带着向延离开,后脚典山与阮庸带着一壶温好的遗子春来玄铁牢中看望沈渊。
典山一句话没说,拿着酒壶往酒杯里倒酒,手一直在颤抖,洒了不少出来,耗费了很长时间方才倒满一杯。
彼时地上已经积满了一滩水渍。
他的一双眼睛呆滞涣散,因为如此却也比常人清澈明亮。
他便是用那双干净、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渊,颤颤巍巍地将杯子递到其眼前,含糊地安慰道:“皇、皇兄不怕……”
看着斟满遗子春的酒杯,沈渊有些不明所以。
阮庸从旁解释道:“不知怎么了,主者听闻您的消息,便大哭大闹着要求我带他来看望您。”
典山那情况沈渊是明白的。
二十岁的人了,他说话尚且含含糊糊,不能自理,若能记得一位、两位的亲人已经不容易,更何况是自己要求来的。
沈渊很是欣慰,笑了笑,接过典山倒好的一杯遗子春饮了,将酒杯送回去的时候,忍不住张开双手,揉了揉典山的脸颊。
典山没半点抗拒,只呆呆地站着任他揉捏,嘴巴不时被挤成小鸡嘴,嘟嘟的,双眼只盯着他看,也不时被挤成两条细咪咪的缝。
脸颊肉肉软软,手感甚好。沈渊笑道:“我弟弟怎么能这么可爱?以后若我不在了,你也要这般去逗母亲开心阿——”
说罢感到晕晕乎乎,不待嘴角放下,已经扑在典山身上。在彻底昏迷之前,他感觉到典山一把推开了他。
“砰”地一声,身体砸到冰冷的地面,随即耳边响起阵阵刺耳的嗡鸣。
嘈杂中,他听见典山咬牙恨道:“呸!当我是猴子吗,专逗你们开心!?我这般模样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你!”
再次睁开眼睛,映入沈渊眼帘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漆黑。
氛围使他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孤独,仿佛他已经死了,浓稠冰冷的死寂包裹他,拼命地将他拉入地底。
他动了动手脚,想要逃离。
根本无济于事。他动不了。
此举搅动的这方黑暗,发出“叮铃当啷”的清脆声音——是铁链碰撞发出的声响。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被世间的风花雪月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