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少见地打了领带,又半靠在座椅里,冷峻清逸的气质中多了些游刃有余,光是气场就足够压制住对面一排人。
姜暖坐在他旁边,打开电脑做记录,暂时把晚上的拍卖会往后挪了。
双方你来我往,不见血刃,谈煜的话里几乎没有漏洞,倒是把对方的价格一压再压。
最后结束时,合作达成。
只是对方的老板头上冒出了一层汗。
谈判桌上不相让,而出了会议室,对方的神色突然变得亲热起来。
毕竟合作已经谈妥,现在能拉好关系,项目上对方自然会多加关照。
吃饭的地方就在他们住的酒店顶层,姜暖经过对面紧闭的大厅时,看到了拍卖会的立牌。
她收回眼,跟着进了饭桌。
包厢内坐了满满一桌人,菜品丰富多样,旁边还放了香炉,焚了味道淡雅的香。
一桌子老板都在谈话敬酒,姜暖仿佛隔绝在世俗之外。
唯一跟凡尘沾边的,就是她时不时会看手机,防止错过拍卖会时间。
忽然,一只炸虾从她面前闪过,落进了碗里。
姜暖看了眼,发现身边的谈煜放下了公筷,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公务期间不要玩手机。”
姜暖心一紧,低头说了声抱歉。
谈煜听着这么利落的道歉,多看了她一眼。
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姜暖接到那张帖子后,整个人都些魂不守舍。
现在还在看手机,像是在等什么消息。
饭桌上,老板们知道谈煜不喝酒,就上了一壶鲜榨的果汁,结束的时候还让人送了不少杜城的特产,说是聊表心意。
推杯换盏结束后,姜暖跟着谈煜下楼。
等到住宿楼层时,她没有出电梯,仿若平常语气说了句,“谈老师,我想去逛逛杜城的夜景,就不打扰您开会了。”
电梯里,女孩儿的神色有些晃动,但看得出比刚刚吃饭那会儿精神了不少。
谈煜略一想,并未阻拦,“你去吧。”
姜暖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脱了身,笑着跟谈煜挥手,按了一楼。
等下到底层,她才重新进到电梯,直奔顶楼。
一顿饭后,对面的餐厅已经关了门,而对面的拍卖会门口倒是热闹了许多。
姜暖拿出口罩戴好,从包里拿出那份请柬递到侍者手里,登记了名字,拿了一枚号码牌和一份更加详细的拍品说明。
慈善拍卖场的规格不大,只摆了几十把椅子。
刚刚的登记单上大多是某某公司的私人助理,很少有正主到场的。
姜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重新翻开拍品说明册。
看到最后那幅画的作者时,她缓缓闭上眼,压住心里的波涛,终于归于平静。
是外婆的画。
姜暖的外婆是上个年代有名气的国画师,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尤擅画雁。
外公在世的时候常说,自己这一手好画艺都是外婆教的,而外婆不慕名利,许多画作都捐了出去,唯有这幅《双飞雁》留在手中,算作和外公相识的纪念。
可在很多年前,家中遭窃,这幅画也不知所踪。
母亲四处求找而不得,久而久之她也不提了。
但是姜暖知道母亲思念外婆,仍然记着这唯一的一幅画。
姜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自己的银行账户,觉得以自己的存款数说不定有希望拿下。
晚上八点,拍卖会正式开始。
姜暖看着拍品一件件摆上来,助理们没有情感的一口口喊价,拍品在锤声中瞬时换了主人。
只有最后一幅画才算是物归原主。
姜暖握紧手里的牌子,终于等到了画卷被送上台。
主持人介绍了好一番,说这位沈姓国画师的丹青少存于世,尤以这幅《双飞雁》出名,寓意夫妻琴瑟和谐、比翼双飞。
“现在开始拍卖,底价五千,一次加价五千。”
比起刚才那些纸钱的瓷瓶,这张画不论是名气、作家还是内容都显得格外素净。
姜暖原以为没什么拍,谁想到她刚一举牌,旁边也有人跟着举。
一次次举牌后,这幅画的价格竟然水涨船高,一下喊出了拍卖会所有拍品的最高价。
姜暖握着牌子,手心沁出一层汗。
眼下的价格并非她能承受的。
姜暖倾尽了所有的积蓄,最后举了一次牌,但身边还有人加价。
看着那些助理得意的神色,姜暖咬住牙,手臂如压了一块巨石般沉重。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能,就连外婆最后一件遗物都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