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说的是纺织作坊?”雅兰问道。
阮酒酒点点头:“皇上亲政以后,一直在大力推广棉花种植,各地的蚕桑业, 皇上也十分重视。衣食住行。粮种之上, 我已尽了全力, 再也没有其他主意。以后的粮种培养, 还要看工部的农官们。术业有专攻,他们才是专业的人才。但在衣物布料上,我倒是还有点儿想法。”
雅兰蹙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却没有想出个结果。
“主子, 官府中已有江宁、苏州、杭州三地织造署,负责管辖监督当地织造坊,订购布料, 征收织造税费。民间纺织与官营作坊相对,未必能得支持。”雅兰果然聪慧。
哪怕因为身份的设限, 雅兰对前朝政策一无所知, 却敏锐的察觉到官营与民营的竞争对立关系。
阮酒酒赞许道:“雅兰若为男子,得以读书考官,定然能在朝堂上大放异彩。”
雅兰少见的被夸红了脸,她红着脸,强行让自己冷静理智道:“主子,奴婢知道您一心想要帮扶女子,让女子能在这个世道上独立站稳。但是, 您千万不能为此而冒险。若是建一个小的纺织工坊,倒是无妨。可依着您方才话里的意思, 是要建一个大纺织工坊,吸纳大量平民女子到工坊里做活。这般一来,规模怕是不会比官营的织造署小。后宫不得干政,官不得与民争利。纺织工坊的建立,与粮种研究不同的。”
阮酒酒道:“去年江宁织造曹大人的夫人,曹夫人携女进宫时,我询问过一些。江宁织造署管辖之下,官营织造房舍大约在数百间,每一处设有不同类型织机六百至八百张,机匠大约有两千多名。”
“官营生产的布料是官布,因此对机匠工人的技艺要求极高。我想建的纺织工坊,以普通棉布为主,不需要会多少花色技巧。布匹销售的对象也是普通百姓,价格廉价。比对着官营织造管辖下的工坊,我所建的工坊,规模可以较之少上一半。如此,也能招收一千名女子。而工坊所盈利的银两,剔除成本、税费,将七成交给皇上的。以表我无其他心思。”
“雅兰,你担忧的这些,几年前我就想到了。所以,从前我从未提过这件事,也没有去想。如今,我已是皇贵妃了。除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天下女子中,当是我的地位最高。我占据着这样高的位子,理当去做些什么,庇护和我性别一样的女子们吧。”阮酒酒道。
雅兰从阮酒酒的话里,听出了不确定。
“奴婢还是想劝主子三思。既然主子已经等了几年,不若再耐心等几年。四阿哥待主子至孝,等四阿哥能进朝堂时,主子将此事交由四阿哥去办,不是更好?既不会让皇上误会主子身居后宫,却对前朝外事有野心图谋,也能为四阿哥积攒功劳政绩。”
“主子,位高才易倒啊。凡是与钱利相关的事情,一旦做的好了,必然会动了旁人的利益,那就是生死之仇了。再者,乌雅氏的势力也需要时间沉淀,才能稳固下来。主子和乌雅氏此时,都不宜再动了。”雅兰道。
乌那希乖乖的靠在阮酒酒怀里,大人们说的话,好复杂,她一句都听不懂。
但是,她听懂了“四阿哥”。
别人都是这么叫四哥哥的。
“四哥哥,好。”乌那希奶声奶气的喊着。
阮酒酒明澈的双眸,因为雅兰那一番语重心长的劝说,而失神着。
乌那希一声喊,将她从迷茫中拉了出来。
阮酒酒双眼弯弯,望着可爱的小女儿。
“好。你四哥哥最好。”阮酒酒回应着乌那希。
是啊,雅兰说的没错。
是她一时被康熙的偏爱和大方,冲昏了脑袋。
挥斥方遒,满心气概,却忘了养在华丽宫殿里的金丝雀,怎么可能被允许成为飞向天空的鹰。
金丝雀没有资格飞出牢笼,不能生出对天空的向往,不能生出利爪,有伤人的能力。
就像小花园里被圈养着的大白,它生活的地方应该无比广阔,有丛林花海小溪和同伴。
可是,为了献祥瑞,纯白羽毛的白孔雀,被关在笼子里,一路颠簸,到了京城。
从此以后,住在一块狭小的地方。
没有人会觉得,小花园地方狭小。只会觉得这是一只幸运的白孔雀,被皇上最喜爱的嫔妃,养在漂亮的花园里,每天有人伺候着,喂水喂食,无忧无虑。
也没有人会觉得,刚成为皇贵妃的阮酒酒,人生还能有什么忧愁。
她多幸福啊。从睡大通铺的小宫女,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有子有女,皇上偏爱,家族也跟着圈层飞跃。再没有比她更幸运、日子更舒心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