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喜欢哪种?”令谭佑霜没想到的是,傅青逸没回答,而是玩味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话出口时,傅青逸觉得谭佑霜的眼神像一头盯上猎物的狼。
他试图掩藏自己的凶戾本性,但是雪白的狼牙已经显露出来,尖利反光的利爪不安地刨动着,粗重的鼻息与低沉的嘶吼混杂在一起,让人觉得心神震颤,浑身战栗。
但傅青逸仿佛天生就不知何为畏惧。
他非要在这头狼柔软的肚腹弱点处摸一把,摸两把,非要本该在山林里自由的狼落到自己手里。
傅青逸笑了。
“这么想知道?”他不紧不慢地勾着嘴唇,被漂亮皮囊包裹住的邪恶内里流淌出来,“难不成是喜欢我啊?谭佑霜小同学。”
天地良心,傅青逸只是说着玩玩,因为谭佑霜这个人太纯情,有时候脸红和耳朵红的表情很好玩,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喜欢一个人还是只是纯粹脸皮薄不好意思。
这句话说出来后,傅青逸自己都笑了。
干吗说这种话,别恶心到小谭同学了,对大直男这么说实在太不地道。
“唉,”他眼睛笑没了,低下头去喝了口茶:“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嫌我啊。”
谭佑霜握住杯子的手用力,青筋绷起。
他额头太阳穴突突跳动,本来傅青逸问出“你是不是喜欢我”那一瞬的窒息感瞬间被“我开玩笑的”所代替,他现在总算能够明白为什么网上提起对方表白后又接上一句我只是在玩大冒险会那么生气。
究竟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看出来了还是只是开玩笑?
是对谁都能这么问吗?
还是自己的问题太突然了?
有一箩筐问题的谭佑霜如坐针毡,他想把自己的问题通通问出来,但在看到傅青逸低着头垂下眼,漂亮苍白如一尊上了釉的瓷器般死寂时,震惶就全变成了一点说不出的心疼。
——妈的,谭佑霜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了一下。
他在心疼个啥?这有啥好心疼的?他这脑子不会是一天到晚学不正常了吧?
算了。
谭佑霜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泥沙里。
总不能现在就表白吧?
他本想要下意识的回答重新石块一样塞进了腹腔内,重重沉下去,沉到底。
时机不对。
谭佑霜用这几个字掩盖自己短暂的惊惶和无措。
“没事,”他别扭地想要转移话题,可当眼睛往下一瞟,看到已经有点发黑的烤肉时,谭佑霜顿时顾不上说别的了,嗷嗷喊道,“快吃啊,都焦了!”
“哦哦哦。”傅青逸手忙脚乱地夹起锅里的口蘑和五花肉,赶在它们烤糊之前成功将其抢救了出来,又顺手往谭佑霜碗里塞了一半。
谭佑霜动作一顿。
他僵硬地戳了戳冒汁的口蘑,心里一点揣测冒了出来。
……不会傅青逸也喜欢他吧?
“吃啊。”傅青逸理直气壮的声音从近处传来,像是对谭佑霜的怔愣十分不解,“怎么老是走神?”
半点没有对喜欢的人的柔软,反而就纯纯好兄弟的相处模式。
……看不明白。
谭佑霜抬眼扫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下头。
愁啊。
一顿饭在两人的心怀鬼胎中吃完,傅青逸想自己给钱,谭佑霜扯着他的袖子硬是把饭钱aa了。
“你还有剩余吗?”傅青逸计算着谭佑霜这段时间花的钱,眉头皱起来了。
“还有。”谭佑霜平时挺省吃俭用,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也不抽烟不喝酒,钱都省着花,因此还有一些富余。
“行吧。”听见谭佑霜说他还有钱,傅青逸这才稍微松口:“回去记得给我打视频,半期考试考完了也不能松懈。”
听到这个谭佑霜就头大,他把傅青逸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扒拉下来,点头,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了。”
夜晚的冷风呼呼刮着,很快又被喧嚣人声和烟火气蒸热。
谭佑霜和傅青逸并肩走在砖块小路上,听见从他们身边掠过的小孩跳着跳着喊妈妈,听见抽着烟的中年人在操心今年的工作,焦躁连着唾沫从嘴皮子里滚出来,听见头发花白的老人交流着哪里的景色好看,要去哪里旅游,听见擦肩而过的同龄人嬉笑着说起新出的电视剧和综艺,听见这个世界嘈杂的、鲜活的声音。
傅青逸两手插在兜里,头发被夜风吹动,露出昳丽的眉眼。他神色安静,像一滴融入了海洋的水,静静地、静静地在无边无尽的浪潮里游弋。
公交车从远处开过来,红色的灯牌在公交车头顶上闪烁,冷白的灯光将每一个黄蓝相间的公交座椅都照得分明。他们一起跨过白色的斑马线,一起走过生机勃发的绿植,一直走到标记着家的公交站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