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便是在此正面交锋,梁国关隘打开,正向禹国境内增兵,掩护阿尔哈图撤军。
封离一声令下:“斩杀梁军百户,封百户,杀千户,封千户,杀阿尔哈图,赏金万两!从侧翼包抄,杀!”
援军疾冲入战阵,封离目光锁定帅旗方向,二话不说便御马奔去。战场上放眼望去全是人头,封离看不到周昭宁的金甲,心中焦急更甚。
卫国公知道拦不住他,示意程寅赶紧跟上。程寅带队,紧追着封离,他马上还带了个云伯中,也顾不上找个地方把人放下来。
封离手中长剑已出鞘,一路冲杀,浑身染血,也不知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他握剑的手都有些发颤,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周昭宁的雉羽盔缨。
忽然,为彩霞遮蔽的落日跳出云朵,照出前面一抹耀眼的金光,封离定睛一看,那是周昭宁胸前的护心镜。
连日激战,他的铠甲上数道破口、无数血痕,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难怪看不到周昭宁的雉羽盔缨,他的头盔已掉落,手持长刀正和阿尔哈图战在一处。
“驾!”封离催马更急,撞开梁兵冲了过去。
近了,他们不过十余丈之遥,可就在这时,阿尔哈图一个矮身受了周昭宁一刀,他身后万户将军却借着这个机会朝周昭宁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避无可避,周昭宁几乎没有反应机会,他的刀嵌在阿尔哈图肩胛骨上还未拔出,箭矢已当胸而入,就这么擦着他的护心镜边缘,刺穿了他的铠甲。力道之大,几乎将他击穿。
“周昭宁——!”封离目眦尽裂。
周昭宁忍着剧痛,刀刃一转,迸发出巨力往上横挑,从阿尔哈图的肩胛骨一力刮到了脖颈,拉开一道长口。
血流如注,哗啦淋了他一手。阿尔哈图震惊的神情还在脸上,人已摔落马下。他徒劳地捂着脖子,一代名将陨落于此。
“谁还要战!?”周昭宁一声高喝,收刀便砍断了胸前羽箭的杆身。
他浑身浴血,当胸中了一箭,却气势骇人,一时竟无人敢上前。封离终于冲到他眼前,与他并骑,伸手搭在他腰上,帮助他支撑。
碰到了人,他才知道周昭宁状况真的不好,他几乎是立刻便压了部分体重到封离身上,若不是伤重乏力,他绝不会向封离借力。
程寅已带人向梁军冲杀,与那梁军那名万户战到一处,云伯中在他马背上影响他发挥,这位前翰林院侍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冲到封离和周昭宁面前帮忙。
封离问:“还好吗?”
周昭宁轻笑,不答,只唤了一声:“阿离……”
那一刻,封离仿佛看到了上一世,在京郊竹林中,身陷重围,中箭而亡的自己。
“我带你回家。”他说着,勉强接住彻底脱力的周昭宁,要将他挪到自己的马上来。幸好有云伯中帮忙,不然他一个人真不行。
两军仍在交战,但封离带来援军后,禹军已呈压倒之势,封离没再关心战局,他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尽快将周昭宁带回去。他调转马头,对周昭宁说:“抱紧我,别睡。”
云伯中笨拙地翻上周昭宁的战马,把刚才捡到的头盔戴在了自己头上。
艳丽雉羽做成的盔缨、金雕兽首于其上,那是禹军统帅、摄政王周昭宁的头盔。这头盔是禹军的象征,是梁军的仇恨,在这战场上,既是禹军的士气,也是梁军的目标。
封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没待他说什么,云伯中已朝他摆手:“殿下快走,带王爷回营救治。云某……拜别……”
他一拱手,拉住缰绳便举刀高喝:“杀啊!”
这位腿伤致残的文弱书生,脸上写满的是悍不畏死,是一往直前。
封离眼见他跟在程寅之后冲杀,根本不懂武功,刀却握得死紧。他回转目光,策马折返,凭着手中青罡剑杀出一条血路。
越往外围跑,禹军人数越多,他很快得到了支援。与卫国公程文骥打了个照面,命他支援程寅,封离便在掩护下先行撤离,送周昭宁回营。
“此战必胜,殿下放心!”卫国公信誓旦旦,接过禹军指挥权。两军统帅一死一伤,没有了阿尔哈图统领的残兵,他半点不惧。
封离没有再回望战场,周昭宁胸口流出的血已将他的后背染透,从热烫一点点变凉。
夜幕渐渐降临,只剩昏黄光亮,他在马上疾驰,往滁州大营的方向狂奔。
“周昭宁。”封离唤他。
只得到了微弱的回应:“嗯……”
“你挺住。”封离大声说,既是鼓励他,又像是在鼓励自己,“很快就能到……你要是死了,我可不会为你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