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马蹄声停,换成了脚步声。很快,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殿外御阶上。
周昭宁风尘仆仆,快马回京。接到封离失踪的飞鸽传信后,他第一时间便决定回京。皇帝的军报滞后,他当时不在京城一千二百里外的滁州,而是到了距京城八百里外的建瑞。日行八百里,跑死了两匹马,才在此时出现在了宫中。
他两夜未眠,下巴一层青茬,鬓发稍稍散乱,显出些许狼狈。可他一入大殿,群臣却像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拜见,喜不自胜。
“臣拜见太后。”他自拜见太后,两人交换一个目光,显然,周昭宁进宫的路上,已知晓了金明殿发生的事。
太后以为他是乐见其成,没想到他神色凝重,眼含劝阻。
太后弯腰,亲手去扶他,靠近时,果然听到他低声说:“北境告急,不宜行废立。”太后扶他手臂的力道兀然收紧,仰头深吸。
她想起数息之前,信国公等朝臣所言,若是北境起了刀兵,确实不能在此时行废立之事,否则内忧外患,必将左支右绌。
皇帝被太后当朝斥责,让他自请退位,已是彻底慌神,仿佛那无头苍蝇,病急乱投医。
一见周昭宁上殿,他竟从御座上重又站起来,朝周昭宁说:“摄政王,太后让朕退位,简直大逆不道!你是父皇的托孤重臣,你要为朕做主啊!”
他一手指着太后,眼睛瞪如铜铃。
太后理也不理,任由他形容癫狂。
周昭宁心念电转,太后已将台子搭好,他何尝不想顺势而为。
但想到回京路上,接到了北梁大军南下攻打滁州的消息,再如何也只得按捺。北梁在滁州城外陈兵四十万,偏师围困滁州,主力继续南下。北境边防虽已重整,但兵将调动,恰恰是默契不足的时候,此战于大禹,是大大不利。
此时的朝堂,经不得风雨,只得用缓兵之计,徐谋之。
他心中长叹,轻轻推开太后扶他的手,跪地行过大礼,道:“臣周昭宁,承先帝遗诏辅政,然皇帝年少昏聩,同室操戈,祸起萧墙,实社稷之难。臣一人难以教化,今奏请皇太后垂帘听政,共理朝纲!”
太后沉思一息,将他扶起。
“准!”说着,她兀地转身,“皇帝,你败德辱行,今起,着令闭宫读书,修身养性。不得召幸妃嫔,不得游园玩乐,择日下罪己诏,于宗庙自陈其过。”
皇帝还想反驳,让他下罪己诏,岂不是为天下人耻笑!就在此时,剑履上殿的摄政王兀地拔剑,吓得他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
周昭宁长剑一甩,剑光如练,他抬眸看向御座,群臣惊诧不已、目光恐慌。尽管刚才是摄政王奏请太后垂帘听政,暂时缓和了紧张局势,但他拔剑,莫不是后悔了?
周昭宁身手太快,不待其他朝臣反应,他已两步跃至御座前,李德仁大喊“护驾”,被他一剑封喉。
李德仁侧步挡在御座前,和皇帝前后距离不过一步,周昭宁的剑锋之巨力,先是削断了他挡剑的拂尘,接着将他的颈骨都削到将断为断。血流如注,周昭宁的剑带出一泼鲜血,溅洒到了皇帝的龙袍上,李德仁的尸体软倒下去,砸得他也倒在了龙椅上。
李德仁半断的脖子耷拉着靠在他腰间,那一刻,皇帝能感觉到汨汨的鲜血从他颈间淌出,浸透了他身上龙袍,那血温热、腥臭,闻之欲呕。他浑身颤栗,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仰着头张着嘴喊叫,却喊不出声来。
周昭宁冷眼睨向被吓住了的皇帝,说道:“李德仁媚上欺下,为虎作伥,本王先诛此獠,以清君侧。”
御座之前斩杀大内总管,周昭宁这一剑,明明狠辣无情,嚣张至极,却正可杀鸡儆猴,震慑君王。这李德仁是皇帝的心腹智囊,更为他掌管着对外联络的渠道,杀了他便是拔去了皇帝的爪牙。
太后抚掌,言:“大善!”
他利落收剑,走下御座。行至太后身前时,他一揖:“臣先去看他,之后再来议事。”
“快去吧。”
摄政王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出了金明殿便直奔典正司狱。宫禁之中禁止骑马,他却骑得风驰电掣,路上遇到与他会合的封珏、程寅等人,皆被他甩在身后。
收到封离被当街拦杀,绑架失踪的消息,他便心急如焚。八百里之遥,终于到了近前,他真想直接去典正司狱去救人。可太后当庭发作,他不得不去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