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离暗暗心惊,周昭宁这个教法,竟真是要将京中局势托付给他。他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暗暗记在心里。
待周昭宁说完,他突然想起,被临时叫回来后便在忙,北境军情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他还半点不知。
封离问完,周昭宁答道:“北境尚未有变,但边防图已泄露。内卫今日查到了兵部左侍郎厉啸身上,此人与北梁三公主有染,在他府中查出信物、文书若干,从来往信件中发现,他竟逐步将北境边防布局泄露给了北梁。北梁狼子野心,拿到了边防图没有不动的道理。因此我此番前去,是要在北梁大军南下之前,重新调整布防。”
“兵部左侍郎厉啸?”封离突然想起来,前一阵他还遇见过。这人看起来是有些倨傲,但没想到他竟会叛国投敌,“他年纪不到四十吧,已官至兵部左侍郎,来日入阁拜相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怎么会被北梁轻易收买?”
“北梁不似我朝,没有驸马不任实职的规矩,他是想高官厚禄与美人兼而得之。”
“竟不惜挑起战事,若是未被发现,北梁虎狼之师长驱直入,南地军民岂不是任人屠戮……此人该死!”
周昭宁眉头紧蹙:“边防图应当就是北梁的终极目的,能在此时擒住厉啸,已是不枉内卫数月察查。”
“你离京这样的动作,很难瞒住北梁细作。他们若是知道你前往北境,便很可能猜到一切,定不会错失先机,只怕立刻挥师南下。”
“不错,如今北梁在禹都的暗桩已拔除大半,但难保有漏网之鱼。所以此番我会先往南走,以南巡之名出京,再轻骑折北,抢夺先机。”周昭宁看向他,“我将王府暗卫留给你,无论何时,你护好自身。”
听到这,封离神色突然凝重,他眉头一拧,道:“暗卫?周昭宁你搞没搞清楚,北境随时可能起战事,赫连家那帮人拿了边防图,绝不可能等太久,你还要轻骑北上,竟然想着把人手留给我?”
周昭宁正要解释,封离直接堵住他的话头:“我在京中能有什么危险?最多不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用得着什么暗卫?昔日我能从赫连重锦手中逃脱,能从断崖下生还,用不着你照顾。”
周昭宁思索片刻,说:“王府有府兵三千,府内五百,另有两千五驻扎在城东庄子上。这次我会带走一千,剩下的我把周济留给你,必要时他可调拨府兵。”
今日突然得知周昭宁要出京的消息,他震惊有,但他是早已习惯别离的人,他和周昭宁也不是什么卿卿我我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其他更多的感触。直到此刻,他的心情变得微妙起来,像被蚕丝寸寸缠绕,拉扯间不疼,却有种细细密密的麻痒,无法忽视。
周昭宁先是向他托付京中局势,为他抽丝剥茧般讲解朝中人事,再是给他留人手,无处不妥帖,给他留足后手。封离忽然想起当年,他舅舅死在孤军追击敌寇的路上,当时局势奇险,舅舅预感此战难以功成,也是这般事无巨细地交待他,将能给他的全给他。
周昭宁不是他的亲人,更显出几分不同来。他们之间没有过惺惺相惜的剖白,有的只是针锋相对的争持,只是你来我往的较量,偶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可无论皇家猎场的悬崖之下,还是台宁县外的树林之中,他危难之际,都是周昭宁在救助。
封离终究没忍住,低着头说:“周昭宁,你可当心小命,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九命猫妖。带多少人马,走什么路线,务必谋算清楚,别顾忌其他任何人,包括……”
说到这他抬起了双眸,他本想说包括他,但话到嘴边,又怕徒惹笑话。
他顿了一息,直直望进周昭宁眼中,这才接上刚刚的话:“包括皇帝。”
周昭宁面露疑惑。
封离索性顺势把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如今的大禹江山,皇帝可以死,你得活下来。”
他说出口便做好了被周昭宁厉声训斥的准备,没想到周昭宁眸色沉沉,眼中思绪流转,最后却带上了一抹浅笑,应他:“好。”
封离绷紧的那根弦为之一松,他回以一笑。就在这时,就听周昭宁又开了口:“我说过,以后你说的话,我都当真心话来听。”
封离耳尖不受控地轻颤了颤,只觉得周昭宁的话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他的耳廓,莫名让他脸热。他掩饰一般端茶啜饮,下一刻却被周昭宁弄得差点咳出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