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尘醉,楚弈的本魂出现了,快点唤醒他!”“另一个尘觞”严肃地说道。
然而尘觞已经意识模糊。他目睹着楚弈的死亡,楚弈的重生;看着他被刨出内脏,挂在刑架上,犹如待宰的猪狗。那一地的血水令他的理智彻底破碎,仿佛一头扎入无尽的深渊,无从救赎却偏偏久不至底,绝望而痛苦。
“楚弈,楚弈……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尘觞捂着头不停地哆嗦。神魂迅速消散,嘴唇发白,血色全无。
“好痛啊……可是我死不掉。”楚弈的本魂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细长的手指勾起又放下:“大家都死了,都是因为我贪心。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逃走,可是我没有。”
“楚弈……我们回家……”尘觞艰难地喘息着,双膝拄地一点点爬向他,眼神几近渴求:“走……我们走。”
“家?我哪儿还有家。”楚弈的本魂转身,看向在祭坛上手舞足蹈的人群:“看呐,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回,回不语山……去哪儿都好,我们离开这里。”尘觞终于够到了他的衣服襟,却因呼吸不畅而咳嗽了起来。
楚弈冷漠地瞥向他:“回去?跟你在一起吗?如同现在一样?”
说罢他指向悬挂在石柱上,与剑紧紧捆在一起的“自己”。
“不……”尘觞在剧烈的咳嗽中,将攒在眼底的眼泪全数倒出,手指陷入胸口狠狠按住被揉捏成一团的心脏。他一直都知道,楚弈在与他共处时,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厌恶与排斥。所以他猜测过,努力过,也委屈过。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真相面前,他甚至没有资格祈求原谅。
“怎样才能死掉?”楚弈收回视线,侧目看了过来:“不入轮回也好……我只想彻底消失。”
“不可以……楚弈要活下去……”尘觞的视线一片模糊,泛起雪花似的纹络,已然听不清体内另一道魂魄的呼喊声。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楚弈歪头。这是他表示不解的习惯,只是此时的他神色晦暗,而往常的他一直都是笑着的。
“你知道吗,我每天醒来时,看见你,都会想起这一切。”
“那些孩子死了,楚家的人也死了,可我却永远死不了。”
“我连还债和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逃离这世间,去往天穹之外,也失败了。”
“我想,是天道在厌弃我吧。”
“不是的……是我……都是我……”尘觞只觉得脖颈上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让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濒死的滋味。
“不对,这不是楚弈的本魂……这是你自己的心魔,不要被他蛊惑了!”“另一个尘觞”终于察觉出了异常,可惜已为时晚矣。
尘觞崩溃了,捂着耳朵瑟瑟发抖,自责与悲伤终究压垮了他,眼前如走马灯般萦绕着与楚弈在渡过的日子。记忆里的楚弈总是笑的,会把好吃的东西留给他,夜里会给他盖被子,看见他受伤会心疼,连生气的时候也只是小小地沉默上一阵子后主动找他说话。
就是这般好的楚弈,让他越来越不满足。总觉得能再亲近一些,将其完完全全地占为己有。殊不知这些“温柔”的背后刻着残酷的两个字——
忍耐。
“要怎样才能死掉呢?”心魔幻化而成的“楚弈”缓缓举起手,伸向自己的脖颈,用力掐了下去。
铁青的指痕登时出现在尘觞的脖子上,使得他克制不住地张开了嘴,额上浸满了虚汗,双耳嗡嗡直响,浑身酸软地躺在地上短暂地失去了知觉。而另一个他则喊道:“不行!这具肉体不能死!否则浑沌……”
话至一半,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一道白影出现在尘觞身后,俯身将他扶坐了起来,轻声道:“你要保护好他,不是吗?”
尘觞似是从梦中惊醒般呓语道:“我……我做不到……”作为痛苦源头的他,如何谈得上保护。
“难道你又要把他独自一人留在这世间吗?”那人用手拧了拧他的面颊:“我已经食言了……接下来只能拜托你了。”
尘觞恍惚,眼前突然落下一个轻飘飘的白布,下意识地握在手中后,掌心先是一凉,仿佛攥住了一汪泉水。继而凉意顺着手腕一路蔓延至心口,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了他的心脏。如同温润的晨露滋润着干涸的枝叶,唤醒了他的心跳。
他的眼睛颤了颤,看向手中之物,原是那条楚弈一直戴着的白色发带,微弱地泛着光。突然,天崩地裂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幻境,强烈的紫光与尖锐的风啸声淹没了一切。
尘觞坐立不稳,仰面倒了下去。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封印开了!”;又有人在嚷:“阵法不能停!”;还有个“疯子”叫唤着:“把剑带过来!我命令你!把剑带过来!”